孟静婉闻言欲缩回的手一顿, 她揪住裴绰肩头的衣料,一点一点的,小手慢慢攥成了拳头。
裴绰余光瞥到孟静婉的动作, 唇角不由轻轻一扯。
他抱着孟静婉一路出了园子,往若水阁去,走了不远,孟静婉开口说要自己走,裴绰却抱得更紧,口上美其名曰的说怕她再摔了, 还是他抱着她走更稳妥。
孟静婉闻言默了一阵, 她暗咬了咬牙,似有不服气的轻声哼道:“你方才为何突然转身?”
若非裴绰毫无征兆的转身, 她也不会撞上他, 自然也不会摔倒。
此话一出,倒是换得裴绰沉默起来。
他为何突然转身回头?他答不出口。
他其实只是想看看孟静婉那个倔脾气到底有没有乖乖跟着他走, 却没想到, 她今日竟会这般听话的跟得那样紧, 他一转身, 她就撞了上来。
裴绰沉默了半晌,之后就一直这般沉默了下去,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他抱着孟静婉稳稳的走回了若水阁,惊呆了等候在门外的裴六。
裴六看着裴绰抱着孟静婉走来,从他身前路过,最后进入了阁内,他呆呆的看着,惊得眼睛眨也不会眨。
裴绰抱着孟静婉进了阁内,径直走到一旁的坐榻上, 将她稳稳的放置其上,他却理了理袖口,掐腰站在她面前低低喘气。
孟静婉见裴绰这模样,小脸不由红了红,她撇开头,埋怨道:“我说了要你放我下来自己走…”
裴绰又喘了几口气,解释道:“我不是累的,我是吓得。”
他话落,却换得她不解。
“走急了怕你害怕,走慢了又怕你着急,抱得太紧怕勒着你和孩子,抱得太松又怕将你摔了,你可知道何叫进退维谷?我领兵打仗都没这么麻烦。”他说着一摆手,走到一旁,提了提衣摆,在她身旁坐下。
孟静婉听了这番话,倒是有些意外,她默了默,最后却仍是那句:“那你为何不放我下来?”
裴绰一时无言以对,他这般小心翼翼,费心费力,她就算不感激涕零,也总要表现出来几分感动做做样子吧?
他叹气,转头去吼门外的裴六:“躲在外面偷什么懒,滚进来。”
裴六连忙从外面跑进来,自知又要背锅,低垂着头,做好挨骂的准备。
裴绰把裴六召进来,一时也不知该骂些什么,更不解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他兀自酝酿半晌,最后只不耐烦的吩咐:“去膳房看看,晚膳何时好。”
裴六听了一顿,但不敢迟疑,连忙退了下去。
裴六一走,若水阁内陷入一阵寂静,两人并肩坐着,却是相对无言。不知这般沉默了多久,房门被敲响,裴六率着一众奴仆进来送膳,他亲自在长案前将晚膳布好,随后去内室请裴绰和孟静婉一同用晚膳。
裴绰轻咳了咳,之后转头对孟静婉道了句:“走吧。”
两人走到长案前落座,孟静婉看了看菜色,较往日里更丰盛了许多,她目光环顾一周,看着立了满室,留侍的下人,忽有几分不自在。
裴绰察觉孟静婉的反应,一扬手,教裴六领着人都退下。待浩浩荡荡一众人离去,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裴绰虽不开口,手上却未闲着,时不时往孟静婉碟子中夹菜,不多时她碟子里面堆得满满的。
孟静婉先是道谢,最后见裴绰动作不停,只得出言阻止在:“大人…太多了…”
“这才多少,”他满不在意的说着,又往孟静婉碟子里夹了两块鱼肉。
“真的太多了…”孟静婉一再拒绝。
裴绰见了,只好扬了扬眉,作罢。
饭桌上又恢复了安静,孟静婉吃了一口裴绰夹来的鱼,还未下咽,腔中忽然涌上一阵恶心,来势汹汹,她连忙寻了帕子捂住嘴,难受的干呕起来。
裴绰在旁见了,连忙放下筷子,瞧着孟静婉难受的样子,有些急:“怎么了怎么了?鱼有刺?”
孟静婉小脸涨的通红,她听着裴绰的问,连连摇头。
裴绰连忙寻了一杯清水递到孟静婉身前,见她这般难受的样子,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他站在她身侧,抬起手,却忽然悬在半空,迟疑了许久,才轻轻落在她的背上。
经了最早的慌忙,裴绰这才忆起来,孟静婉如今难受的样子,像极了之前家中姨娘们怀孕时的反应,他轻抚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的捋顺,声音带了几分犹豫的问道:“…可好些了吗?”
月份渐长,孟静婉难受的反应也愈来愈频繁,她初次有孕,有太多的不习惯,怀中那股恶心的感觉慢慢散去,孟静婉缓了口气,拿起裴绰递来的水,喝了两口,摇了摇头:“没事了……”
裴绰站在孟静婉身边,听了她的回答,却没能放下心来。
他明显看到她原本还粉扑扑的小脸,瞬间变得苍白,她因难受而蹙起的眉心,也还未完全舒展开。
“经常难受吗?”裴绰突然满脸严肃,望着她一本正经的问。
裴绰是第一次看见孟静婉有这种反应,可孟静婉这半个多月来,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她闻言抬头,便见裴绰一脸如临大敌的颜色。
孟静婉不算个娇气的人,就算真的难受了,也不会对着裴绰示弱,她闻言,只简单答:“还好…习惯了。”
裴绰这般一听,便知这种情况是时常了。
他一时也不知哪根弦搭错了,忽然屈尊降贵的蹲下身子,贴近孟静婉微微隆起的小腹,凶神恶煞的唬道:“你若敢再闹你娘,小心等你生出来,老子天天踢你屁股。”
孟静婉被裴绰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待听见他这一番话,更是一张小脸猛得涨的通红,她又羞又恼,抬手去推身边的裴绰。
裴绰本是蹲着,被孟静婉这猛得一推,当即重心不稳,向后仰倒摔坐到地上。他摔在地上还愣了愣,一双眼眸睁大,不解的看着孟静婉。
孟静婉羞恼的厉害,她侧眸剜了眼裴绰,忽然从长案前起身,匆匆朝内室走去。
裴绰无辜了半晌,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衣摆,寻着孟静婉的背影跟去。
孟静婉侧着身坐在矮榻上,脸红得厉害,她听见裴绰跟来的脚步声,也不曾回头。
裴绰望着孟静婉的背影,也不知自己怎得就惹恼了她,他在她背后踱步半晌,之后走到她身前:“…不吃饭了?”
孟静婉撇开头不回答。
“为何恼了?”他又问。
换得她又瞪望过来的美目。
裴绰瞧着孟静婉这副反应,默了默,突然低笑一声:“还是说…害羞了?”
孟静婉闻言,耳朵更红,她猛地从坐榻上站起身,快步路过裴绰身侧去,朝寝室去,她走入内,顺手关合了门。
裴绰只听耳边‘嘭’的一声门响,他不禁笑得更甚,果然是害羞了。
他转身,悠悠的走过去,刚走至门前,还未来得及抬手敲门,便听内里传来孟静婉的声音:“大人…时辰不早了,夜路难行,您早些回府吧。”
裴绰听孟静婉撵他走,眉毛一挑,打算敲门的手一顿,心道,这是真的惹恼了。
他思及,在进与退之间左右徘徊,最后站在门外,讷讷的问了句:“那…本官走了?”
门内很快传来回答:“大人慢走。”
裴绰听了一耸肩,不得不转身朝外走,他边走边无奈轻轻叹气,凶不得,哄竟也哄出错来,早知今日,他从前合该对孟静婉友好些,也不至于如今,那小心眼的女人避他如避瘟神。
裴绰走出房门,看了眼等候在外的裴六,大步下了台阶:“走了!”
今晚教裴六意外的事太多,他原以为按照今日大人和孟姑娘的情景,大人会留在榭香园,虽亲近不得,却可执手坐在窗下说些贴心悄悄话。
却不想裴绰用了晚膳就走。
裴六很是不解,自芸夫人前月闹事被裴绰着人送回长安后,大人至今都未踏足过后宅一步,回府不是独宿,就是在书房凑合,今日这般天时地利人和,怎还要冒夜回去?
但裴六不敢有疑问,只能默默跟着,出了榭香园,牵来马车,亲自驾车,陪裴绰回府。
***
搬来榭香园后,孟静婉虽有约法三章在先,裴绰当时也答应的痛快,也遵守了一阵承诺,可自那日傍晚来过一次后,往后一连数日,日日前来,且每日来得愈早,去得愈晚。
孟静婉见此,隐隐提起过约定,裴绰听在耳里,嘴上应着,身体却阳奉阴违。
裴绰每日来榭香园,手上都会带些小玩意,有买给孟静婉的胭脂、钗子,也有给孩子的拨浪鼓,久而久之,置物的柜子快装不下了。
这日,裴绰下值,竟未直接奔往榭香园,而是绕路回了趟裴府。
裴六在旁陪着,见裴绰从书房中取出的东西,不由惊得瞪眼。
裴绰一侧眸,便瞥见裴六可笑的表情,他抬手,用手中的锦盒轻敲了敲他的脑袋:“这是什么表情。”
裴六挨了痛,却仍盯着裴绰手里的盒子,咽了咽口水,仰头看着他,不由有些担忧的问:“大人…这镯子是太夫人给您的吧。”
“呦,”裴绰笑笑:“知道的还不少。”
“您…您这是要…要给孟姑娘?”
裴绰打开锦盒,低眸看躺在里面的通身剔透的玉镯,他听见裴六的问,将手上的锦盒‘嘭’的一合,点头:“不错。”
裴六听了,心上惊得不行,却不敢再问下去。
裴绰吩咐备车去榭香园,前去的路上,裴六的心随着混乱的马蹄,‘砰砰’的跳。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他若是没记错,这个镯子可是太夫人留给未来的裴家少夫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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