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恩已经听完了这个小小工坊的所有发展史,包括他们遇到的所有困难,之前被人找茬遇到的事情,为了保护某个同伴出面战斗的事情,他们没有一个战斗职业者,但已经摸索出了一套工匠的锻炼办法,是联合会的人自己摸索出来的,只需要满足足够的锻炼,那除非是先天不足,否则就有很大概率成为职业者。
其实,职业者并不是那么高不可攀的东西,只要有足够的专业知识,并将之掌握纯熟,称得上师傅,那任何人都可以拥有等级1的技能。
比如巧手1,每天坚持做手指操,锻炼扒窃和戏法,持之以恒,任何人都能拥有巧手技能,普通人看起来眼花缭乱的魔术戏法或者玩扑克牌的手法,他们信手拈来。
真正高不可攀的,其实是中高等级的职业者,当到达等级3之后,就已经脱离凡俗,超乎寻常,比如白,她等级3的时候依然只能做些筹划的事情,但成为了等级4,她就可以开始帮助活化咒文以及其他元素生物剔除身体里的杂质,将他们“统筹”至更加完美简洁的状态,对这种纯能量生物而言,有序度就是他们的生命,击杀一个活化咒文的方法其中一种,就是不停将对方打散,重组,最后逐渐累积混乱,然后自行溃散。
等级4是一个质变,等级7,正式迈入高等级职业者的行列,又是一个质变。
但问题就在于,对于普通的底层人民来说,你们和他说手指操,戏法,他们只会一脸迷茫。
“那是什么?”他们会这么问。
这是知识上的垄断,这也是陆恩要教他们识字的原因。
识字之后,每天又有空闲时间,还能吃饱睡足,除了一部分人喜欢瘫着睡觉之外,真的大脑空空之外,大多数人,其实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愿意去思考那么一些东西,总结那么一些规律。
这个过程,陆恩就称之为开智,吃饱了,有闲暇时间,就会愿意去琢磨,这人啊,就怕琢磨。
开智不是什么一股脑的灌输知识啊,或者说一通大道理,亦或者留点书本秘籍什么的就能完成的事情。
开智,是让那些原本双目无神的行尸走肉动起来,愿意自己去思考,哪怕思考的结果再拙劣,哪怕琢磨出再愚蠢的东西,那也是他们通过自己的思考得到的东西。
更别说,他们琢磨出的东西并不愚蠢,正相反!他们非常聪明,在陆恩都察觉不到的地方,以高炉为核心,迅速总结出了一套能够成为工匠的办法,尽管是很粗劣的,只能帮助人成为工匠1的简单方法,但陆恩可以说,这可能是这个世界第一套能广泛流传的成为职业者的办法。
虽然仅仅是工匠,但,迟早还会有其他的,第一篇,第二篇,第三篇,厨师的,矿工的,甚至是战斗技能的!
当然,这些只不过是等级1的锻炼方法,而且已经是极限,凭借这些底层人民的现如今的见识和智慧,他们只能做到这一步,但陆恩已经可以预见到,未来大量的等级1诞生,随后其中的出类拔萃者,再开前路,开拓出可以通用的等级2的锻炼方法。
至于现在……几乎所有的基层职业者,都是靠的天赋。
他们天赋足够好,能自己领悟技能,而不需要锻炼,但大部分人是没有这个天赋的。
贵族们宣扬自身的血统的时候,就喜欢用这点,贵族掌控着所有的职业者晋升知识,他们能够以很轻松的方式成为职业者,并快速晋升,然后反过身来嘲笑身后的泥腿子们,说他们血统不行,晋升速度那么慢,连成为职业者都这么费劲儿。
很可怕的是,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如果这种情况被打跑,到时候,帝国的基层,就会被等级1等级2的职业者填满,建立在现有生产力的帝国制度必然无法将这种情况压制住,这是发展的规律,制度由于经济和生产力的发展,其必然要被新的制度所代替,正如同奴隶制变成封建制一样。
这就是他在安略最初思考的目标,引起新分工的出现,引起生产由一个地方向另一个地方的转移。
暴力推翻帝国且不说能不能做到,就算做到了,也会有另一个帝国在现有帝国的废墟之上重新升起,完成新一轮的循环,不可能真正实现平等。
实际上,消灭资本主义的政府、废除资产阶级的法律、废除资产阶级的法庭、警察和军队,以上所有措施,都不能消灭剥削。
只有消灭私有制才能消灭剥削。
消灭私有制的方式是社会革命。
而社会革命是以物质和经济的极大富裕的基础上为前提的。
对陆恩而言,普及下层的职业者教育,大量的低等级职业者,将是极大富裕这个计划的第一环,这些充斥着全世界的低级职业者将会改变整个社会的制度!
什么是革命?不是什么拿着枪去打死你的老板,这就叫革命,那叫暴力。
那什么才是革命?
当我们生产了水车,可以用水车来拉磨,以后就不用人自己去拉磨了,那么,水车拉的磨坊,就革了人拉的磨坊的命。
人拉的磨坊将会消失,人拉磨坊的“命”,就被“革”掉了。
这中间,没有暴力,没有刀剑与火,也没有血液横流尸横遍野,但这就是革命,人拉磨坊的阶级消亡了。
但问题是,人拉磨坊会不顾一切的捍卫自己,阻止自己的消亡,这会体现在暴力上,他们会消灭所有的水拉磨坊,把制造水车的工匠杀掉,把这个技术永远封存,甚至销毁,让人拉磨坊成为永恒。
所以,在没有足够的社会基层力量之前,帝国是无敌的,是必然存在的,一个帝国灭亡了,新的帝国就会出生,不用管是什么大帝国小帝国诸王国还是什么别的,反正,帝国总是以不同的形式出现,一如资本主义时代的资本家也总是以不同形式出现,昨天是国企厂长,今天是人民富豪,谁知道后面又会变成什么呢?
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
但现在,一切已经成熟,仅仅只是欠缺大量的基层职业,也就是俗称的上升渠道,这东西可以让人们看见希望,不再浑浑噩噩去死的希望。
帝国的存在已经太久太久了,而他的生产力也已经发展到了极致,到了他该灭亡的时候了,可他还是没有死,需要有人推它一把。
是的,理论是没有错的,因为生产力的进步,肯定会全方面的推动社会制度的变革,但是,帝国旧有的制度也不会等死,他们不一定总会做出最聪明的反抗,但肯定不吝于做出最没有底线的反抗!
在陆恩的规划之中,帝国会反抗,而且是以极端暴力的方式反抗,而现在社会的一切,就是帝国反抗的方式之一,在陆恩看来,分为三点。
第一点,极端异化劳动,劳动被异化到这种程度,可以说所有人在帝国的生产关系里,越勤劳,自身就越贫乏,彻底贯彻血脉论,否认一切后天努力,以此阻断平民上位的法理性。
第二点,垄断知识和财富,下层人民被剥削、被极端压榨、被限制活动范围、限制视野范围、限制人脉圈,他们终其一生都很难离开自己的城市,所做的一切都在那么一个小小的圈子里,无法接触到有识之士,无法接触到知识,无法接触到上升渠道,一辈子困在一个回环之中,然后死去,而他们至死都不知道这一切。
第三点,有着三十几位等级9的存在,以及一位货真价实的等级10,所以帝国以极端强权和暴力统治着一切,他们甚至都不爱用温和一点的剥削手段,而是采用极端血腥残酷的奴隶制,这并不是他们愚蠢,陆恩敢肯定,他们当然知道这样的后果,这很可能引起暴动,但帝国不在乎,他们蔑视下层,自认为有能力将这个现状一直保持下去。
他们有信心一直,长时间,乃至于是永远!永远的压制住下层,让他们无力反抗,陷入**的虚弱,精神的匮乏,意志的消磨,智慧的丧失,配合上国教这种精神上的鸦片在信仰上面进行压迫,开解——
帝国是**,国教是精神,二者合一,足以让下层永无翻身之力。
但陆恩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已经有了效果,有一部分人,哪怕是很小一部分,已经开始发挥出自己身为知性生物天生的创造力,学习能力,还有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他们独立开发出了一套蔓延壮大的机制,他们用自己的智慧创造了一套能够让人通过锻炼成为等级1的方法,以后还会有等级2。
而帝国现在还没有注意到他们,并不是因为帝国愚蠢的关系,只是他们站得太高,看不见脚下。
在阿皮杜也好,莫卡萨也好,奥顿也好,陆恩看见的情况下都非常喜人。
他深知一点,血统等级这种类似于种姓的存在,可以说是文明的耻辱,这代表着奴隶社会时代的极度不平等,把大部分人不当人。
这不只是个道德问题,这更是个经济问题,因为大量的劳动力被种姓束缚在农村,束缚在领主的土地上,束缚在旧的生产关系中,他们本来是工业化最重要的基础。
但是没有人给他们教育,没有人给他们自由,甚至没有人给他们人权。
底层被当作贵族和商人们的附庸,是可以交易的货物,而不是自由的劳动者,这极大限制了他们的生产力,而经济想要真正起飞,需要把这些“货物”,都变成“人”。
“人”才能创造一切,而“货物”什么都做不到。
离开了联合会的工坊,陆恩独自一个人行走在阿皮杜郊外的河边,他拄着手杖,一如既往的陷入沉思。
要怎么做才能继续遮掩下去?
第一步已经迈开,之后,在很多城市的社会底层都会飞快的迈出这一步,动静会很大,但时机仍未成熟。
他一边走着,一边看见河边,有人正在捞鱼。
陆恩找了一个树桩坐下,看着渔夫满头大汗的在河里劳作,试图把满载的渔网从河底拉起来,但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是与鱼群辛苦而持久的搏斗,得从早上一直角力到下午才有可能成功。
陆恩看着对方汗流浃背,一直控制着小船拖动渔网,耗费鱼群的体力,等打捞上来之后,这些鱼儿想必今晚就会被送到市场上,卖给买得起的人,而渔夫则会拿着卖鱼的钱,买些材料补渔网,修缮设备,再用剩下的钱买些食物带回家,偶尔或许还会给自己留两条鱼,尝尝自己捞起来的鱼是什么味道。
这就是大部分人的生活,平平淡淡,没有过多的波澜起伏。
那个捕鱼的人显然是个技能者,或许是渔夫1,也可能是水手1,所以他才能一个人驾驶一艘小船,毕竟阿皮杜是海边都市,水上的职业者数量不少,不是职业者,都没有资格上海船,大海可是危险的很。
或许……可以动手让尤拉希尔那边……
尤拉希尔和她身旁的那些天界使徒还没有得到陆恩的全力帮助,因为他们还没有真正答应下来合作,不过陆恩也猜得出来,恐怕是高等吸血鬼那边和尤拉希尔有了什么勾扯,所以尤拉希尔才迟迟没有下定决断。
这样的话……
“成立一个商会,拿到爵位,按照正常理解来打造一个势力,用这个势力来掩盖下层的动静……那就需要动用地狱那边的力量,我是君王血脉,所以可以一定程度上和地狱协商,地狱那个火巨灵也用得上。”
“在这锅浑水里引入地狱,让一切更乱……帝国只能更加疲于应对现有的境况,对下层动静的关注应该会减少许多,我应该再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精灵。”
他在脑子里思索着这些,就在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怎么?捕鱼很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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