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迄今为止, 最为强横的两道攻击,在天穹之上与魔皇短兵相接,但想象之中的惊天震动却并没有传来。
呈现于众人眼前的, 有些像是一出有画面无声响的哑戏。
当然, 这并不是说两道攻击真的全然无所声响,而是相较于之前所有的攻势,眼前这个,动静小得实在可以用安静来形容。
两名魔皇统领拼尽全力而摧动的防御, 就算是陆延与申俐联手,短时间内,也无法将其破突。
然而, 在漆黑光柱的侵蚀之下, 却如纸糊的一般脆弱,直直刺破防御层, 而后继续朝着魔皇头颅射去。
最终,两名魔皇的半边身子连带着下颌部分,皆都在光柱中分解散逸。
只留下不断翻涌着腥红能量的半边本体, 朝着下方直落而去。
玉苍子数掌连拍,趁着所有人尚未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已是以迅雷之势,将两名半死不活的魔皇击杀。
瞧着这一幕,此间区域所有战圈皆是不约而同的停止了交手。
一些反应迅速的焱魔, 立即便有了撤退之意,连两名老大都被人给灭了,自己这一方落败已成定局。
陆延瞪着一双老眼,目光似惊似喜,凌厉如刀锋, 像是要将玉苍子里里外外看个通透。
“魔皇首领已死,一齐出手,围剿焱魔!”
出声之人,是琉璃宫主申俐,玉苍子没有将那漆黑光柱引杀自己以及陆老头,她心里感激倒是没有,但松了一口气却是真的。
毕竟,她与玉苍子,存在着一段年轻之时的感情过往。
尘封的记忆再是久远,但它始终都在,不曾消逝。
就在人类强者与妖兽皇者开始追剿魔敌之时,变故再生!
一篷殷红的血花,十分突兀的自玉苍子胸膛之处炸开,分崩离析的血肉夹杂着内脏碎片,如刚刚成形的泉眼般喷吐而出,血腥而又诡异。
玉苍子原本精心维持的英俊相貌,再无力保持,血沫飞溅中,一名满头华发的沧桑老者,忽现人前。
“唉,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啊。”
随着喃喃低语一齐落下的,还有玉苍子那近乎千疮百孔的身躯。
“怎么回事?”
“谁干的!”
陆延与申俐的声音同时响彻而起,两人齐齐摧动灵力,一人将玉苍子身形稳稳托住,另一人则替他伤处做着紧急修护。
瞧着自家掌门落得这个凄惨下场,一众青阳门长老无不吓得亡魂皆冒。
他们这些人的体内,有着魔皇种下的焱魔印,若是倒戈,便会立刻引爆,强如玉苍子,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战圈再度铺展而开,只是这一次局势已是有了极大的转变,焱魔势力开始节节败退,兵败如山倒。
玉苍子这方的气氛却透着一股怪异。
两人骂骂咧咧的全力施救,另一人浑身浴血的悬于半空,胸膛像是被剖出一个大洞,但这副残破身躯的主人,面容之上却带着笑意。
“老陆头、阿俐,你们别忙活了,我...咳咳..这也是咎由自取。”
听着玉苍子所言,申俐立即怒声斥道:“闭嘴!”
玉苍子非但不恼,苍老的面庞之上,反而掠过一丝久违的怀念之色。
“说真的,我挺后悔,当年若不是急功近利想要拔高自己的修为,便不会走火入魔,从而被种下焱魔印,当时我也想过自爆其身,可我....实在舍不得啊....”
说到此处之时,玉苍子抬起已经开始涣散的眼瞳,盯向申俐。
申俐心中难受,正欲说话,却被玉苍子轻轻抬手打断。
“我的时间不多了,且让我说完,青阳门早已被焱魔盯上,在我之前,已是有长老变节,我一死了之倒是容易,但那样一来,岂不是将整个宗门,拱手交到那些人手上。”
“这些年,青阳门造下不少杀孽,而这,已经是我尽最大可能压制的结果了,这枚纳戒你们收好,里边有我亲笔所书的名册,主动变节之人,就都杀了吧....”
“另外,度朔界的封印已经有所松动,相关信息,我也收集了部分,这些事,便由你们去头疼了....至于青阳门,替我散了吧,今日过后,怕是要遗臭..万年了..”
随着玉苍子尾音一齐消失的,还有他那本就快速流逝的生机。
陆延长叹一声,撤回了自己的灵力,望着仍旧源源不断替其灌注着灵力的申俐,默然不语。
片刻之后,熊、鹿二皇便奔掠至陆延这方。
“敢问阁下是否便是玄阳宗宗主?”鹿枫客气出声。
“正是。”陆延好奇的打量着对方,不知这两名凶悍的妖皇究竟是怎么加入的此番战场。
战斗基本结束,鹿枫此刻也已是化作人形,朝着对方略一拱手,道:“那劳烦陆宗主寻到楚绫歌之后,跟她说一声,让她务必前来万古之林一趟。”
熊克也想掰扯两句,还未开口,就被鹿枫瞪眼堵了回去。
将话说完之后,鹿枫便带着看上去一脸意犹未意的熊皇大人掠行开去。
直到他们的身形彻底消失,陆延才啧啧称奇的喃喃道:“绫歌怎么会与万古之林的妖皇有所交集?”
念及此处,陆延面色突然大变:“坏了!溪儿那边出事了!”
听得他的惊呼,申俐也慌了起来,先前这边战事最为胶着的时候,她也感应到了申怜雪的求救信号。
只是那个时候,她与陆延两人正与一众魔皇进行着生死拼斗,根本无法飞身去救。
匆匆将玉苍子的躯体放入玉棺,收入纳戒之后,两人便追星赶月的朝着青阳城掠去。
......
楚绫歌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当她的意识再度回归躯体之时,唯一的感觉,便是无边无际的虚弱。
她无力去感应自己现在伤势如何,无力睁眼去看看自己此刻身在何处,就连疼痛的感觉都模模糊糊的。
就这样静静躺了有数个时辰,楚绫歌方才恢复了听觉。
孱孱水声伴随着蛙鸣,流淌入耳,像是近在咫尺,又仿佛隔得很远。
又过得一会儿,那有如千钧重负般的眼帘,才缓缓睁启。
柔和的月光轻轻洒落,楚绫歌却觉得眼目有些刺疼,不由得暗自心道,还好自己不是在烈日之下醒来,否则的话,眼睛才真是要遭大罪。
身体依然是无法动弹,听着耳边越来越清晰的水声,楚绫歌只觉嗓子干涸得快要冒烟。
在心中呼唤鬼面一番,却始终毫无回应。
“是了,那个时候,鬼面替我抵挡魔炎,想来也是伤得不清,究竟是谁救了我呢?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也不知寒溪怎么样了。”
思索半天,始终一头雾水,楚绫歌干脆也不再费神多想,无论如何,赶紧恢复气力才最为重要。
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其视线之内,那般感觉有些瘆人,如鬼魅乍现一般。
楚绫歌自然知道这人不是鬼魅,盯着那有些熟悉的银色面具,她想要开口说话,嗓子却疼得如同刀割,只好暂时作罢。
“醒了?”
面具之下传荡而出的声音,依旧辨不清是男是女,或许是不想被人认出身份,对方采用了功法以作掩盖。
但楚绫歌却隐隐有着感觉,这个神秘的面具高人,应该是个女子。
至于原因,她自己也具体说不上来。
感应出楚绫歌无法开口说话,何湘君便也不再多费口舌,屈指一勾,一道水柱径直从河畔升起,而后朝着对方唇间涌入。
突如其来的浇灌,呛得楚绫歌剧烈的咳嗽起来,铁锈气息在口鼻之间蔓延,血水顺着其下颌淌落,将脖颈浸得一片殷红。
不过,好歹终于是饮上水了。
待楚绫歌不再咳嗽之时,眼前已是没有了对方的身影。
她知道,那人并没有离开,或许就在近旁某处看守着自己。
从先前那番举动,楚绫歌能够很清晰的感应到,对方就算不是敌,应该也不可能是友。
在天色微明之际,楚绫歌才终于恢复了些许气力,强撑着身体,跌跌撞撞的晃到河边。
正准备捧上一记清水,蓦然间却被水面倒映的自己给吓了一大跳。
那嘴唇尽数干裂,双颊向内凹陷的模样,实在是楚绫歌瞧过自己最惨的一次。
这是那日她祭出太多精血的结果。
“唉,也不知损伤到根基没有,看样子,这伤势恐怕一时半会恢复不好了。”
灌了一肚子河水,又将自己脸脖清理了一番,楚绫歌正准备看看那面具人在不在附近,身体已是被灵力托起。
直到身体悬浮至半空,楚绫歌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离开了青阳城周围。
下方广袤的青翠林海,是自己所未见过的地所,放眼望去,也看不见任何有城池村落的迹象。
“前辈,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楚绫歌扭头,望着身旁以灵力带着自己飞掠之人,开口问道。
何湘君没有回答,连看也未曾朝对方看上一眼,只顾带着对方不徐不急的朝着某处前行。
对方这般反应,楚绫歌心中的危机感再度油然加重,斟酌着自己的言语,再度出声:“前辈,您是要救我?还是要杀我?如果是后者,能不能告诉我原因,好让我死得明白一些。”
听闻此言,何湘君淡淡瞥向对方,她倒是没有料到,这人竟会如此坦然,还有,如此的....聪明。
“你再多说一句,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瞧着对方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楚绫歌只好认命的闭了嘴,不再出声,以免触了霉头,悲惨的只会是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面具人,不是月儿也不是紫雷圣者,是咱们的湘君姐姐出场啦!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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