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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隐疾(11.18日更新)

    此内容m.htzyk.首发    方拭非陪顾泽长聊了有一个多时辰, 直到时过正午,腹中空空, 才得以回去。

    彼时顾琰早就没个人影了。

    顾泽长意犹未尽, 估计是有人高水准地给他拍马匹,感觉太新奇,还想去她家中继续深谈, 被方拭非按住了。

    “去找杜修远。”方拭非说,“知道这个人是谁吗?他是杜太傅的长孙, 才华横溢不说,还颇有气节。你要能得他指点,肯定受益匪浅。”

    顾泽长将信将疑地点头。

    之后几天, 京城中又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不过因为涉及的主要还是出卷相关, 朝中官员感触颇深,普通百姓却没多大体会。

    顾登恒似乎将所有出卷的官员全部召集到一起,谁人出的什么题目,要他们一一招来。

    几位官员为了瞥清,互相推脱。一时间屈叫不停。

    顾登恒不容解释,手腕刚硬。该罚的全罚了, 能罚的都罚了。有几人说得天花乱坠, 还是没逃过他的法裁。几位罪名明确的,更是直接带人进去抄家。

    在大秦律例中, 连坐合理, 区别只是轻重而已。

    他也不是蠢货,会听下官屡次唬骗。

    众人已共事这么久, 真发现不了对方的手段?如此多年,一点风声都不晓得?

    顾登恒出手可谓狠辣,毫不留情。官员不敢怨恨,退而求其次落到方拭非身上。

    方拭非明白,这次自己真的成了个靶子。

    好在她官职小,平时不用早朝。述职的地方也在台院,跟门下省、中书省、国子监等主要科举出卷官员聚集地关系不大,并未受到过于明显的影响。

    何况御史公原先得罪的人就不少,见谁都是一副万年不变的表情,在他带领下,官员从来不敢太过分。方拭非竟然觉得还……挺自在的。

    林行远依旧后怕道:“有句话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随意问问。陛下身体最近还好吗?”

    向来君王盛年之时都是比较宽容的,顾登恒也是。对官员间从不过分苛责,睁只眼闭只眼占了多数。毕竟狗急了还跳墙呢。

    但最近几年开始,有些大刀阔斧,斩草除根的意味出来,难保不让人多想,是不是要开始清理门户了。

    方拭非迟疑道:“应该还好吧?”

    书房中见面的时候,对方还是中气十足,身体康健的样子,应对没什么大问题。

    林行远:“你可要小心一点。别撞了霉头。”

    方拭非想了想:“我就是想,应该也没那机会吧?”

    说出口自己都有点心虚。

    林行远:“你别说了,你一说出口的事情,我都觉得有点怕。”

    ·

    于普通百姓来说,暗潮汹涌他们感受不到,近几月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科举。

    考期将近,连带京城都热闹了不少。许多外来的考子已经抵达京师,京城中普通借宿的地方全都满了,驿站更是人满为患。

    大街小巷都是诗词诵读之声,众人神采奕奕,叫人不得不感慨一句,不愧是天子脚下。方拭非每出门一躺,都觉得自己又年轻了几岁。

    人生啊,真是蹉跎不得,她掰指一算,都算出恐惧感来了。

    考题在几位官员努力之下,还是成功定下。最终公告如期举行。

    照理说,科考本该由礼部侍郎主考,但今年事出有因,高尚书不敢松懈,时不时要来监督一下。直至众学子随国子监祭酒摆过孔子像,他这条老命才总算鲜活起来。

    而直到科举正式开始,方拭非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她以为杜修远要去考的是进士科,心底也觉得只有进士科才能对得上他的才名,所以没想过其他。万万没料到,他跑去考了武举!

    武举啊!

    武举并不是年年都有的,不大受重视。数年前还曾被取消过。

    杜修远这一考,惊呆了满朝众人。

    他爷爷是实打实的文官,他父亲也是。

    虽说杜陵当年剑术亦是一绝,脾气更是有些武将独有的顽固,可众人还是习惯将人与先生一次连在一起,为天下文人之楷模。

    加上他父亲任扬州长史,更是连武功都没学过的。

    谁能想到他闷声不响,就跑去打人了?

    方拭非没问过,也没去查过,是以听闻杜修远在武举考场出现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你考的是武举啊?”

    杜修远系紧自己的腰带,脸上还留了块青紫的伤痕,却不显多少狼狈。点头说:“如你所见。”

    方拭非:“那你当初没事买什么考卷?”

    “我随便买买而已。他送到我手上了,为什么不买?”杜修远说,“既然买了考题,就肯定不会去考。”

    方拭非说:“这次考题真是变了,你其实可以放心去考!”

    杜修远:“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太累了。”

    太累了。

    他一直都觉得做官太累了,如果可以,他一点不想步入朝堂。

    他爷爷多年失踪,有家难回。父亲含冤而死,流落外乡。一个家都毁在权力的暗涌中,即便他们没做什么错事。

    那里充斥着肮脏、腐朽、算计、阴谋,头上永远顶着一层又一层的压力,肩上永远扛着来自他人的责任与惭愧,每天面临无数难以抉择又不得不抉择的事情。而他没有方拭非那样的强大,要心狠,又要仁慈,要残酷,又要温柔。他怕在这样一个地方,终有一日,自己会不再是自己。

    林行远乐颠颠地挥开方拭非,跑去抱住杜修远的肩膀,殷勤道:“大哥,您是想参军吗?”

    杜修远:“我不曾了解过,只是来考一靠而已。”

    “我了解呀!”林行远说,“我上郡林家军……”

    方拭非插到二人中间:“等等!你上郡什么上郡,你多少年没回去了?士兵换了一批又一批,指不定都没人记得你了!”

    林行远不满道:“你是在质疑本少将军!”

    朝中从来没有少将军这等官职,叫他一句少将军,不过是尊称而已。

    方拭非又扭头问:“你武举过了吗?头名?”

    杜修远冷着脸道:“没有。”

    方拭非松了口气:“那就好。”

    杜修远脸又黑了一层。

    “没过没关系啊!”林行远再次从后面插到二人中间,“大哥,切勿被那些愚昧之言蒙蔽了耳目,军队哪里都是武夫?也是需要读书人的。不然我替您引荐引荐?”

    方拭非咋舌:“你看看他这身板!”

    杜修远掐住她的肩膀,讽刺道:“你有何资格来说我的身板?矮子。”

    方拭非:“……”

    天呐!这一群群的蠢货!

    杜修远看她露出歧视的神色,又说:“你二人我也不多说,自己好自为之吧。还有……”

    他将林行远的手从自己身上甩了下去:“别离我太近,我不想被人说道。”

    林行远与方拭非深感羞辱。

    “我们怎么了?”

    林行远:“方拭非名声是臭可我没有吧?”

    方拭非:“我名声哪里臭?顶多是不识抬举,年轻气盛一类吧?”

    “呵,”杜修远一脸何必瞒我的意思,“你们二人多大了?家中一个女人都没有。真这么巧是身体都有什么隐疾?”

    他嘁声道:“这要是在边关也就算了,毕竟那地方本来女人就少,你们还可以推脱说自己已经成亲不过亲属远在关内。可这是京师呀,你二人都不知道收敛一点。朝廷上下还有谁不知道你二人的关系?不过是此等情况,权贵之中屡见不鲜,不曾在意言明而已。但莫拉我下水。”

    林行远愣了许久才明白过来,踩着小碎步一下一下远离了二人。然后满怀惊恐地撒腿就跑。

    方拭非:“……”

    她忧愁道:“这世间对我的误会真的好大。”

    ·

    杜修远这一席话,给方拭非留下了好大的心理阴影,导致她一段时间里都在回忆这一场景,并莫名带入了官署中众同僚的表情眼神。

    她的人生都变化了。

    在下次见到顾琰,觉得这位长辈看自己的眼神也很不对。

    方拭非有心试探,便委婉说了一句:“顾侍郎,您没发现我年纪已经不小,却还没成亲吗?”

    顾琰思忖许久,抬头问道:“你喜欢哪个女人?”

    方拭非:“我没有喜欢哪个女人,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误会。”

    “我误会什么?”顾琰问,“你不喜欢男人?”

    “……”方拭非一时语塞,发现还真不是。一指虚空道:“他不喜欢男人!”

    “嗯……”他眉头紧锁道,“可以理解。”

    随后又转到方拭非的身上,满目忧愁,对着她担忧说:“你不能理解。”

    方拭非:“……”

    你听我说,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片刻后,顾琰又说:“你也不用难过。”

    “我不难过。”

    “那就好。”

    他翻了下书,用余光去瞄方拭非。

    方拭非崩溃道:“您说!”

    顾琰失望道:“你真的不喜欢女人吗?咳……行吗?”

    “有点难呢。”方拭非疲惫道,“但您放心,我也没坚定地要断子绝孙。”

    顾琰松了口气:“你喜欢哪家姑娘?趁我还说得了话,可以帮你谋划谋划。”

    顾琰想了想又说:“我觉得你现在其实不急。”

    方拭非点头。

    顾琰接着说:“所以可以先选个小点的。”

    方拭非快晕了,冷汗连连道:“真的不必,求您了。”

    顾琰却上了心,皱着眉有点紧张的样子。他一辈子没替别人做过媒,第一次像老父亲一样给人物色对象,是为了自己的堂侄。

    可做媒这种事情,是要看人脉的。他对各家女眷,是一点都不了解。可以问问他夫人。

    方拭非此时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为什么要提这个话题?疯了罢!

    杜修远果然误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