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里,万箭齐射,场面自然是极为壮观的。
不仅如此,王长袭更是求胜心切,专门运来了弩车。
弩车这玩意,稍稍有些笨重,不过却是当世最强的远程攻击武器。
自秦始皇统一六国开始,弩这种武器才出现在世上,以秦弩的精准度最高,不仅有扳机,描准用的准心,箭头也能做成三棱形。
比之当下的子弹,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古代人,可比现代人狠多了,一般情况下,弩又和火,毒配合使用。
往往敌人不是被射死,反而是被烧死和毒死。
战火,战火,便是如此。
秦统一六国时的弩还是单发,到了三国时期,牛人诸葛孔明,某一日灵魂闪光,突发奇想,把单发的弩,改造成了连发十几箭的连弩。
这就好比是从步枪到机枪的改革,对敌人来说,简直致命。
不得不说,战争,激发了人们的想象力,推动了技术的革新和进步。
王长袭所用的弩车,自然是连发的弩,每一支箭射出来,都像是一杆标枪,摩擦空气所产生的哨声,随着江风一起,传出去老远。
“啾!啾!啾!”
“嘭!!!”
小一点的营垒,一弩就被射穿了。
大一点的,既使射不穿,那也能被火烧穿,早一点晚一点而已。
而且所有弩箭箭头上又涂了铅,裹了火油浸透的棉布,好似一个大火团奔行在半空,还是蛮吓人的。
“戚晰,本将军如果没有把握胜你,又怎么敢于账前领命?”
王长袭心头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先是朝着营垒的方向,射了两拨羽箭,又闪电般射了两拨连弩,好比是对地面部队,实施了空中打击。
先机占尽。
而且,黑暗中鼾声如雷,说明阵军正在酣睡。
那肯定是没有丝毫防备的。
按理说,在这一拨攻击之下,阵军伤亡过半都有可能。
可是下一刻,王长袭的一张黑脸就比驴脸还要难看了,一瞬间,冷汗就冒了出来,脊背发凉。
汗透衣背。
亡魂大冒。
“停!!!“
“太顺利了,太TM顺利了,这不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老王,是不是太冒进了?“
一路之上,他虽然也解决了几个陈军的哨探,可是诡异的是,好像小屁孩穿开档裤滑滑梯,太鸡儿顺了。
王长袭陡然间感受到了一股死亡的阴影,正在向着他当头罩来。
那死神的镰刀,不,黑白无常伸着滴着哈喇子的大舌头,已经在他家门口了。
话说两边,我们先掉个书袋子,按住不表,且说长江北岸。
刘仁恩率领五千骑具甲重骑出了江陵城,沿着江边古道一路朝着狼尾滩疾驰。
不得不再次赞叹一下这些个具甲重骑,虽然人和马全部都被铠甲覆盖,可是行走间森然无声。
可见铠甲质量之高,人员素质之强。
如果说这是一道死亡的洪流,人人畏如蛇蝎般的存在,那倒不如说,这五千人,但凡一人的装备,都够一家普通人吃上一辈子的了。
这都是行走的小钱钱啊。
以具甲重骑所穿戴的明光铠为例。
一套铠甲由数百片甲片组成,每一个甲片则都需要经过数道工序才能制成,如:把精铁筑成甲片的形状、打札、粗磨、精磨、穿孔、错穴、并裁札、错稜、再精磨。
这还只是一个甲片就需要这般的繁琐,尚没有什么算上配件,如皮革,衬里,前后护心镜(这个有点意思,长得像是钢铁做成的BRA。),挡板……
反正费事无比。
那时候又有没有大型机械,全靠手工。
一套明光铠做下来,怎么说也要大几十个人,做上将近一年的时间,才能完工。
这五千骑具甲重骑,是北朝的家底,最强战力,便这么被刘仁恩带出了城,可见杨素冲破狼尾滩封锁,其心之坚。
夜幕掩映。
刘仁恩从江陵赶至狼尾滩之时,已是夜半,天上星子璀璨闪烁。
一众具甲重骑皆有条不紊,藏在哨探先前探明的隐藏地,前方便是陈军的营垒,刘仁恩在等,等着南北两岸同时发难。
到那时,便可以一举拔除营垒,行军大元帅杨素也可以乘此机会顺江而下,冲破围堵。
刘仁恩虽然掩藏着,可是并不惧怕自己暴露,不然,他也不会施施然的出了江陵城。
在他心里,五千具甲重骑,可以摧毁一切阻拦。
那南陈的戚晰老小子,如果识想些还好,若不然,也只能任着具甲重骑碾压成肉饼了。
突地,
狼尾滩南岸火光四起。
有若天上繁星俱都下得凡来,拖着长长的尾巴直逼营垒,一拨之后,又是一拨,接着“啾啾“的破空声随之而来。
刘仁恩人狠话不多,全身也同时包裹在铠甲之中,只是手里拿着马槊,平平的举起,又猛然间向前一指。
这马槊是由长矟演化而来,也即是长杆的矛,只是比之长矟又尤有过之。
不仅枪杆和枪头都更长,更为沉重,尾端还装有金鐏,特别适合马上重骑使用。
不仅如此,更是发展出,马槊、步槊、杂槊,简直是全地形,全方位兵器。
这项兵器,也是自东晋到南北朝四百年乱世里的贡献。
刘仁恩一声令下,五千骑具甲重骑如钢铁洪流一般的,就扑了出去。
丝毫无不顾忌营垒里是否有人,是否会对他们造成损害。
血厚,没办法。
看那威势,好似可以踏破一切敌军,扫荡一切阻拦。
同时,
江面上,杨素背着双手站在五牙大舰上,白须随江风而动,目光凛凛。
如果说他是,渊渟岳峙,不动如山,也不无不可。
王长袭的火箭射出,有如一道战船出动的信号,杨素如鹰隼一般,一双眸子一张一缩,脸上淡然而笑。
“全军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