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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8560/465158560/465158569/20201021151600/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天色已然亮起,天边一抹鱼肚白,偌大的黎王宫庄严肃穆。

    那小少年站在光亮处,却背着光,他看不太清他的面容。

    自那之后,君弈又无可幸免地回到了朝霞殿,直到那个疯女人死。

    也是事后很多年,他才知道,那小少年的名字叫君承邺,是当年皇后所出的嫡长子,也是黎国唯一的储君。

    ……

    雨夜的天格外黑沉,此时此刻的承华殿,唯有藏书阁尚且亮着灯。

    君弈朝着光亮,抵达了藏书阁的门口,待走到最里层,他侧头对跟在身后的冯公公道:“在这等着。”

    冯公公目光正往里瞅着,闻言忙收回了眼神,道了声是。

    彼时的藏书阁内间,君承邺正坐于一桌案前,站在身旁伺候的,乃是福佑。

    见门前多了道黑色身影,福佑脸色凝住,忙提醒道:“陛……陛下,夜王殿下他来了。”

    君承邺手中的笔一顿,抬头时,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诧异:“想不到你倒愿意给朕这个脸,亲自进宫一趟。”

    “皇兄说的哪里的话,皇兄的脸,我哪次没有给……”君弈往屋中扫了眼,不见任何椅子,这便择了处墙面,倚靠了上去。

    君承邺执着笔,淡淡道:“你知道朕召你是因为何事?”

    君弈垂着眼睫,神情百无聊赖:“不就是杀了人……”

    君承邺握着笔的手微有些抖,虽竭力平和,但声音却明显压抑着愤怒:

    “你不是答应过朕,不杀官府之人,那邱门县外,虞州城里那些死去的官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君弈无视人的恼怒,唇角微弯,眼里甚至含了几丝阴凉的笑意:“皇兄消息灵通啊。”

    君承邺见人丝毫不在意的样子,索性将笔摔于桌上:“是朕消息灵通?!”

    笔落于桌上,墨渍溅了一桌,吓得福佑忙去擦拭收拾:“陛下息怒……”

    君承邺:“你闹得虞州城满城百姓皆不得安宁,日日惶恐不安,没几日,便是连离京的百姓也议论不休,不少人现在连家门都不敢出……”

    君弈眉头都不皱一下,眼神更是漠然:“这是那群蝼蚁没出息,关我什么事?”

    君承邺被这话气笑了,但眼里却是一片痛心与哀凉:“在你眼里,那些鲜活的人命就只是蝼蚁?”

    “朝廷的官兵,他们也都有家人……”

    话说半道,君承邺顿了一下,又是一阵失笑。

    是了,他哪里会有正常人的感情。

    父皇驾崩时,他发了疯的大笑,她的母亲逝世时,他怅惘着神色感慨她终于死了。

    那些兄弟姊妹更不用说,除了远嫁他国的文溪公主,几乎全都惨死在他的手上……

    君弈望着怒极了的君承邺,眉头微挑:“皇兄……这是想治我得罪?”

    君承邺忽的站起身,眼中哀痛之意更甚:“朕这些年,忍让你可还少?”

    “你也同朕约法三章,一不伤朝廷重臣,二不动官府之人,你若真手痒,山间流寇任你处置,便是这宫里的宫人……”

    说到这里,他不住红了眼眶,低沉的声音隐忍而压抑:“朕这些年,为你做的孽难道还少么?!”

    烛火光映照在君承邺的身上,影子落在身侧的地板上,将他本就修长的身形拉得愈发纤长。

    福佑盯了一会儿地上的影子,见屋中安静,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陛下。

    陛下心性仁善宽容,上至臣子,下至百姓,哪怕饿死在路边的阿猫阿狗,他都会心存几分怜悯。

    他跟了陛下多年,除非必要的时候要摆出君王的威严,他几乎从没见过陛下发过怒。

    更没有见过陛下像现在这样,怒中带悲,好似怒极,又好似……悲哀至极。

    屋中沉寂良久,君弈凝着对面男子眼尾泛起的红,才算严肃了几分,无奈地感慨道:“皇兄,你就是太善良了。”

    然而过分善良的人,往往会被人说成懦弱无能。

    就如当年,他本是嫡子储君,继承君主之位理所当然,却有大片朝臣谴责他优柔寡淡,难当大任,转而一齐拥戴那阴险狡诈,蠢蠢欲动的骧王。

    君承邺好似怒得没了斥责的力气,他垂着眸子,突然转了身。

    身后的墙面上有几幅水墨挂画,他走到其中一幅面前,将那副挂画摘掉,打开挂画之后的墙柜,从中拿出一个精致而又古老的匣子。

    见陛下此举,福佑吓了一大跳,震惊着表情,没忍住失声道:“陛下,这、这万万不可啊!”

    说罢,他面带恐惧地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夜王殿下。

    君弈不知道君承邺要干什么,见状微蹙了下眉头,甚至还带有几分好奇地偏了头。

    君承邺垂眸沉思良久,转了身,将匣子置于桌上打开,拿出沉甸甸的玉玺搁在桌面上。

    玉玺落在桌上的声音与他清润的嗓音同时发出:“是朕无能,护不住朕的子民……”

    “不如,朕这就退位,这个陛下你来当吧?”说完,他抬眸看向君弈,眼神平和而悲哀。

    福佑闻言震惊不已,实在是不知道陛下这是在开什么玩笑,脸色一阵惨白:“陛下,这……”

    君弈望着那玉玺,这会儿,表情倒是逐渐严肃了起来。

    他不过就杀了些官兵而已,加起来尚不足百人,皇兄何至于如此……

    可君承邺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模样:“你若同意,传位诏书朕这就拟……”

    君弈瞥了眼神情惶恐的福佑,打断道:“别把这烂摊子推给我,我可不愿意整日料理你这些繁杂事务。”

    半晌,他又想到什么,弯了唇邪邪笑道:“而且,我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皇兄将这君主之位传于我,那这满国的子民,岂不是任由我屠杀?”

    “……”

    君承邺垂眸不言,攥着玉玺的指骨微微泛白。

    福佑的一双眼睛一会儿在陛下身上,一会儿又战战兢兢地看向那笑意阴冷的夜王。

    他着实有些吓着了,陛下处事向来沉稳知分寸,可今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是比那疯子一般的夜王殿下还要疯得厉害。

    竟拿整个国朝的命运开玩笑……

    见人不答,君弈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反倒安慰起他来:“皇兄,唯有你,才是这黎国的福星与保护神……”

    “而我,不过是个万人唾弃的恶徒罢了。”他说这话时,尾音拉长,声音不再戏谑,反而多了丝少有的真诚。

    以至于君承邺听到这样的一句话,神情一度错愕,极为惊愣地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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