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相是真的有大智慧,心明眼亮,又对两人的性情极其了解,所以才猜了一个大概。
但其它人,一时还真没有窥破炎柏葳的用意。
了解她的人,就觉得皇上是不是不大好了?
不了解她,以及不太了解她的人,不用想,都觉得她妥妥是在恋权。
顿时,就有不少人心思浮动了。
本来大家还在观望,一听说皇上醒了,她仍是上朝,顿时就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毕竟,若是旁人有这个意思,那当然是百死难赎,可是一来,唐时锦这会儿算是临危受命,大节上并不亏;二来,她这个名声这个本事,就算不是临危受命,皇上也只能揣着明白硬装糊涂吧?
再说看皇上的意思,对庆王爷应该是真心的,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最坏的结果也不坏啊!
于是,第二天早朝上,就有人试探着上了个折子,请立皇庄。
唐时锦一听,就眯了眯眼晴。
他引经据典笔头生花的说了许多,但,典故用的太多了,她好些都听不懂。
就因为听不懂,所以她更可以只关注“目的”,反正不管你叨叨多少,就是为了请立皇庄呐!
这个提议,乍一听其实还挺不错的。
皇庄是个什么意思呢?
例如之前的赵守拙、陈识务这一种,犯了大罪的官员,抄家灭族了,他们名下若有土地,就可以收归名下,成为皇庄,然后召佃农去耕种,收到的税银粮食,当然就成了天子的私房钱,可以自由支配。
但是一来,天子都这么干了,下头自然是上行下效,长此以往,又是一种新,跟某国的羊吃人圈地运动,也没啥区别。
二来,咋说呢,为了皇帝的私房钱去“圈地”,天子家奴有木有?他能老老实实?必然强取豪夺,肆无忌惮。
当然了,就算没有这些考虑,她也不要。
她的缉事厂,本来立的就是“公正”之名,要是审完案子,地成了她的??
那再说公正谁信啊!?
她又不缺钱,又不是不会赚钱,她犯的着整这个??
所以他喵的这就是一个坑啊!!
唐时锦偷偷跟她的随身老爷爷……不是,随身学霸葳交流了一下,确认她没有想错,这就是一个坑。
但是她在心里交流,别人又不知道,在大家眼中看来,就是她听完了之后,就一直看着那个朝臣,怎么看,怎么有点儿意味深长的意思。
早朝的气氛,还是很肃穆的,她没问大家的意见,大家哪怕揣着一肚子话,也不好说,所以场面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那个朝臣本来还挺镇定的,生生叫她看的慌了起来,低下了头,还有点儿小脸红。
桃相忍不住提醒:“王爷?”
唐时锦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一边笑道:“诸位,其实你们知不知道,我不怎么介意别人把我当傻子。”
众人:“……”
那个朝臣当时汗就下来了,往地上一跪。
唐时锦道:“缉事厂的人就在朝上,出来我问问。”
戚曜灵两人应声出列,唐时锦道:“灵儿必安,我问你们,假如说我设立皇庄,抄家得来的田地全都是我的,你们办案之时,可会有所偏颇?”
江必安就是个政治盲,戚曜灵在这方面,也不比他强多少,两人实话实话:“不会。”
其实戚曜灵没准儿还真会……但他傻了才会这么说。
江必安也道:“不会。”
唐时锦点点头:“那假如你们卸任,有后来人,你们觉得会不会呢?”
还真会。
别的不说,就说最熟的余知非,会吗?还真有可能。
两人这么想的,也就这么答了。
唐时锦笑道:“我不会,我的人也不会,但是一件事情,纯靠人的‘正直’去支撑,本来就很薄弱……后来人品行如何,我们本来就无法控制,这就好像偷盗大多始于‘顺手牵羊’,而非蓄意为之,就是同样的道理。且如果皇上都这么做了,那其它人能不效仿?你上这样的折子,就好比直接跟皇上说,开门吧,开门吧,推开这扇贪腐之门,我们也好跟着捞几笔……”
她说话是真的直接。
那朝臣当时就汗出如浆,磕下头去,连连道:“臣不敢,臣不敢……”
情急之下,都开始自称臣了。
唐时锦微笑道:“你若真不敢,却还上书,那就是蠢……你若是明知不可为,却仍来上书,那就是当我蠢。你倒与我说说,是哪样?”
那人哪敢说当她蠢,只能道:“臣才疏学浅,一时想左了,还请王爷勿怪。”
唐时锦也没计较,就点点头:“还请诸位引以为戒,考虑清楚了再上书……我听说你们读书人都是三思而后行的,再有人犯这样浅薄的错儿,我可就认为你们是故意欺负我了。”
她叹了口气:“我也没念过什么书,见识浅微,不过是因为皇上不在,勉强支撑,诸位都是至诚君子,饱读诗书,还请莫要糊弄我才是。”
言下好不可怜。
众人:“……”
呵呵哒!
这就是软硬兼施啊!
不过这么一来,是真把大家蠢蠢欲动的心……给一巴掌拍回去了。
毕竟,像炎柏葳这种皇帝,上书就算不同意,也就不同意了,正常操作,说完就没事了。
可她,从来就不是个君子,她要当场驳回来不说,还吧啦吧啦说到你脸上,用心啥的一把掀开。
那朝臣跪都跪不稳了,其它人看着,都替他脸热,你说说,就是打个小算盘伸伸小爪儿,容易么!被嘲成这样!
但是这么一来,倒也证明了她还是有本事的,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所以很多想等着皇上来再说的人,也不由得有些动心……想着是不是找她也可以?
下了朝,张居正给小太子上完课,就过来请见。
唐时锦见了,张居正就道:“臣有一事,想先来请教王爷能做不能做。”
他怎么也开始称臣了?
唐时锦点了点头,张居正道:“臣想请旨,清查传奉官,并废传奉官制。”
哟?唐时锦不由得一挑眉。
他这不是在问她能不能做,是问她敢不敢做!
一定意义上来说,他这也是一心为国一心为君,但却与陈剑儒那种顾头不顾腚的忠不一样,他这是成心算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