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本来想回嘴的,结果往下头一看……认出了戚曜灵和江必安,顿时就不敢吭声了。
其实这些人,还真不是有资格提反对意见的那一拨人。
那些人大多位高权重,自有城府,傻了才在外头夸夸其谈的笑话财神爷。
所以这些人都只不过是沾点边儿,甚至连边儿都不沾的底层小官儿,真遇上“财神党”一个个乖觉得很。
但也架不住这种人多啊!要不能说是狂欢么!
萧伯纳说“许多伟大的真理开始的时候都被认为是亵渎行为。”
因为大众对于真理的判断,本来就会因为时间、地点、时代等等,而有所不同。
就好像此时,一件针对某个群体的改革,去征求这个群体的意见,这能说不正确吗?
这正确极了好吗?
可是在这个年代,就成了笑话……就什么都不用说,只说“居然还一个一个去问工匠们的意见”,大家就会心的大笑起来,好像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
最可笑又可怜的是,连这些工匠们自己,也拿这个当笑话说,一边说一边哈哈的笑。
道边的马车上,桃六郎缓缓的放下了车帘。
跟着的影卫低声禀报,又有人把元阆仙前几日写的《赞诸葛》送上。
桃六郎看了一遍,就做了两个手势,示意他找一处停一停,他要写点东西。
影卫精神一振,立刻找了一处又通风又荫凉的地方停下了,送上笔墨,桃六郎一挥而就,墨迹未干,就递了出来,示意他送出去。
影卫连声答应,欢喜的去了。
于是桃六郎人还未到京城,文章已经是满天飞,除了那篇《匠人书》,还又写了一篇《讨看客檄》,专门批驳这些文人,算是《赞诸葛》的升级版?
元阆仙这个人,名字仙,长的也仙,但文笔……怎么说呢,很毒辣,将人最丑陋的嘴脸,勾画的入木三分,如在眼前。
桃六郎则不是。
桃六郎很傲娇,他的文章也总有这个味儿。
哪怕是檄文,也不是金戈铁马明刀明枪,而是带着一种淡淡的,神之蔑视?总之就是“尔等实在是蠢到我了”、“我大发慈悲教你个乖”的感觉。
咋说呢,师徒俩同样招人恨,但元阆仙会叫人恼羞成怒的想杀了他,桃六郎……同样叫人恼羞成怒,却又恍然大悟,羞愤之余能极度深刻的明白过来,知道自己犯了怎样的蠢。
高下立判。
连炎柏葳看了之后,都忍不住道“成蹊这杆笔啊,实在是,真的是……”他辞穷半晌“你说文人一杆笔,可做杀人刀,他这个,真真醒世刀。”
唐时锦立刻叫他提了醒世刀三个字,叫人做了匾,大张旗鼓的送去庆王府。
结果桃成蹊的马车就被堵路上了,掀帘子表示询问。
影卫跑去看了热闹回来,哈哈的笑道“皇上写了字赐给你呢,这会儿好多人围着看。”
桃成蹊点了点头,指了指皇宫,意思是那就先进宫。
影卫就绕了路,一边心痒痒的道“你想不想知道写了什么字?”
桃成蹊眼晴微弯。
这种事情,肯定是唐时锦推波助澜,能讨她的好,这字绝不会斯文。
他想想炎柏葳的性子,再想想唐时锦的性子,于是就在手心划了“醒世刀”三个字。
影卫惊叹“你也太厉害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桃成蹊一进宫,唐时锦迎出来,深情呼唤“六哥!!六哥你终于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桃成蹊弯着眼点了点头,示意她要换衣服。
唐时锦叫人拿了戚曜灵的衣服给他换,影卫就把路上的事情说了,两人一起惊叹。
影卫道“卫大人汤大人他们,还给带回来许多东西,在后头,可能要晚一天到。”
唐时锦哦了一声。
桃成蹊出来,平儿过来给他擦头发,唐时锦笑道“你穿灵儿的衣服还怪好看的。”
桃成蹊点了点头。
也不用他问,唐时锦就道“你想看建盏是不是?但是曜变碗没有了,只有那一个,在义父那儿,倒是前两天,小章送回来两个油滴,一个兔毫,之前的我也问完璞要回来了……你先看看这个吧,不过不用写诗,还不到时候。”
桃成蹊点了点头,就细看那碗。
许天禄进来,随口打了一声招呼“大哥,你不说今天不来吗?”
一边就在旁边坐下了,问唐时锦“小师伯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那人又来了,烦死我了。”
这屋子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坏,也不提醒他。
唐时锦就一本正经的道“不知道啊,他没回府吗?”
“没呢!”许天禄道“我先回府看了没回府!还以为他可能进宫了……按说也该来了啊!”
唐时锦道“那人又堵你了?”
许天禄嗯了一声。
桃成蹊听着好奇,敲了敲桌子,许天禄转头一看,当时茶就喷了,一边咳一边道“小师伯??”
唐时锦笑的不行。
许天禄拿袖子抹了抹嘴边的水,无语的道“这个家里啊,真是……没有好人,都欺负我!”
桃成蹊又敲了敲桌子。
许天禄这才给他解释。
是怎么回事儿呢,有一家瓷器家族,本是在青州,如今已经搬到了京城。
专烧一种墨花瓷,其实就是在瓷上画只用黑色,看着像水墨画,十分素雅。
因为匠籍不能科举,所以这家有时候会把成器的子孙过继出去,就为了科举的。
然后在元盛朝,有一个有出息的考上了进士,当了官,后来成了礼部的郎中,找了个机会,让元盛帝看到了这种瓷器,元盛帝十分欣赏,于是为这种瓷器,取名为“画瓷”,然后恩准他们家的人脱了匠籍,称他们为匠师。
这一家人就被称为画瓷世家,在匠人中地位超然。
就在前几天,唐时锦题完“大庆商学院”不久,这家人找上了许天禄,说他们愿去唐时锦的学校教学。
许天禄当然是拒绝了。
但他却说,他们是被先帝,也就是元盛帝金口玉言称为“匠师”的人,匠师,当然就是匠之师了,所以他们这算是奉旨行事。
许天禄只能跟他们解释,已经征求完意见了,如今已经成为商学院了……不能再改了。
然后他们就表示,那我们愿与财政阁合作做画瓷。
许天禄问他们是要加入御窑吗?
他们说不是,是要合作,就像建盏那样,还非要见了唐时锦再细谈。
许天禄表示我师父这会儿不方便,他们就拿来了几种画瓷的东西,说“王爷见了,想必懂得,若王爷不知,待桃六郎回来,自然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