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鸿带着小乔姑娘出了国相府,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到了与糜家布庄掌柜约定的时辰。
王鸿路上就盘算好如何让小乔安生的待在家里,毕竟她有“斗狐狸精”的豪言壮语,怕两人万一见面惹出了乱子。
到了坊门前,王鸿突然一拍脑门,抱怨道:“坏了坏了!瞧瞧我这脑子,邻居张大爷叫我过去帮衬帮衬,我怎么给忘了呢!小乔你先在家里等我,我去去便回。”说罢王鸿赶忙扭头要走,怕被小乔看出了端倪。
小乔一把伸手拽住王鸿袖子,脸色不善,哼声道:“你想干嘛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临边的开木坊的大伯姓孙!”
“姓孙?你怎么知道的?!”王鸿心里咯噔一下,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宅在,最不擅长的就是交际,虽然搬到兵坊已经快要一年,但是除了坊内的工匠帮佣,王鸿便是在这彭城认识的也人屈指可数,可是小乔刚来两天,她如何知道邻居姓什么的?王鸿偷偷观察她一眼,只见乔姑娘满脸怒气,似是证据确凿,快速思虑两下,赶忙改口说道,“你说的是东边,我说的是西边做矿石生意的那位张大爷。”
“那位大爷姓李,也不姓张!别编瞎话了,如实招来!”小乔走到王鸿前面,睇着好看的眸子。
“你才是编瞎话!那坊主明明是个中年女子!你唬我呢?”王鸿对这西边的邻居熟悉,赶忙抢声驳斥,毕竟自家用的铁矿都从这邻家进的货,自然少不了打交道。
“哦,算我骗你好了,只是你这大爷原来是个女的,不会还是个年龄比你小的大爷吧?”乔姑娘眯起眼神,一脸哂笑。
“这······”王鸿反应过来,自己傻乎乎的入了乔姑娘的套,头皮发麻,不知作何继续解释,于是指着小乔身后,突然喊道:“乔珂!”
“我姐?”小乔姑娘问言大惊,随即回眸一望,只见空荡荡的一片,知道是受了他的哄骗,急忙转身看去,却见王鸿撒丫子跑了,哪还像有受伤的样子。
“回来要你好看!”乔姑娘大声喊道,气的跺了跺脚。
······
王鸿疾跑两步,转弯便慢了下来,浑身酸痛,不停的龇牙。
慢慢来到布庄,门开着,营业的写着“糜”字的望字(望字类似于现在门店耳招一般的东西,多是挂在墙上伸出来的旗子,方便让路上的行人看见)也在墙上挂着,可是掌柜的竟然不在,店里空荡荡的一片。
王鸿搬过柜台内的椅子坐在外面,帮布庄照看起了摊子。
来来回回应付了几位顾客,掌柜的妇人终于从楼上走了下来,看到眼前招呼着顾客的王鸿一愣,赶忙摆起笑脸,上前感激道:“感谢王公子帮衬,账本出了些岔子,我便上楼翻找了一番,下面交给我来吧。”说罢掌柜引过顾客,声情并茂的“推销”起店里的衣服。
送走了顾客,掌柜上前对着王鸿一礼,遗憾道:“我已得到了本家的回信,本家的消息是,小姐与夫人当下并不在徐州。”
“不在徐州?”王鸿惊道,为何去邺城前没印象糜蓉给自己透过信?难道是糜家母女临时有事才去了外地?王鸿皱眉,继而收了思绪,继续问道,“那掌柜的你可知道她们去了哪了?还有她们要多久才会回来?”
“这······我只是附庸在糜家的下人,如何敢过问夫人小姐的行踪,若是王公子想知道其中详情,便只能去郯县问本家的老爷与二老爷了。”掌柜憾声道。
王鸿有些失望,对着掌柜告谢一声,便离开了布坊。
掌柜将王鸿送出店门,像是“目送”一般紧盯王鸿行迹,待他远去彻底不见了踪影,轻轻松了口气,赶忙拿下门前挂着的望字,将店门从里面关了起来。
······
王鸿回到家中兵坊,预想着小乔张牙舞爪报复自己的样子,有些犯愁,却又有些期待。
远远看见小乔与家中的女帮佣们聚在一起,只见她被众星捧月般的围在中间,时不时传来悦耳的笑声,一副十分熟络的样子。
小乔姑娘的性子,王鸿是羡慕的。
看到小乔娇俏的模样,王鸿飘出了思绪。
从小她便是朝阳一般的女孩子,温和暖人,润物无声,不知不觉之中,大家都喜欢围在她的身边,还称呼她为太阳公主。反倒是乔珂,虽然是双胞胎中的姐姐,性子却孤冷的多,没什么朋友,被大家戏称为月亮女巫。
小时大家都畅想过未来,比如要当科学家,要当老师或者医生。
王鸿以前想做什么?早已经记不起来了。王鸿现在想做什么?好像已经不再重要了,也许这便是现实吧。
若是放到以前,有人说小乔未来会成为一名画家,怕是没人能够相信,反倒是乔珂,很有成为画家的潜质,恬静美好。
小乔姑娘与王鸿不一样,自幼就喜爱跳舞唱歌,一直扬言将来要成为最伟大的音乐家,也一直不断往自己的目标不断努力。
于是小乔成功了,只是初中的时候,就已经能够唱的出一手好歌,跳的一手好舞了,而且无论钢琴、古筝甚至是吉他等乐器,她也都能玩的不错,奖项不知道拿了多少,还受邀拍过一些广告,是校花级的风云人物,各种活动节目总会邀请她参加,不论先前的记忆如何模糊,王鸿总能想起初中的新春晚会上,小乔跳“霓裳”舞时惊艳的模样。
顺着歌舞的道路,小乔前程一片通明!可惜造化弄人,不知小乔人生途中出了什么变故,竟然半途而废,弃乐从笔,转而成了一位漫画家。
小乔看见王鸿走来,吸了吸鼻子,对着身旁的帮佣们抱歉一番,又嘱咐了些要做的活计,便安排众人散去,俨然一副持家女主人的样子。
“饭菜早就让人做了,估计快出锅了,你先洗洗手,我去唤爷爷一起吃。”小乔柔声,挪步往“叮叮当当”打铁的工房走去。
“小乔。”王鸿忍不住叫住了她。
小乔伫足回眸,几缕发丝飘在脸庞,淡淡的余晖洒在脸上,说不出的清丽动人。
“怎么了?”小乔见王鸿叫住自己,却只是盯着自己看,有些羞赧,忍不住开口发问。
“你就不想问问我去哪了吗?”王鸿晃回心神,有些不再在。
“不问。”小乔骄傲的扬起了小脸。
“不问?”王鸿噎住,憋得难受,假意大度道,“那可太好了,本来打算一问我就说的,不问反而省事。”
“早上不都追着你去了嘛,我不问也知道你去哪了呀,笨蛋!”小乔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转身倒背着手,蹦蹦跳跳的向着工房走去,步伐欢快,歌声轻盈。
······
王鸿继续休养了两天,此时骑在马上,看着手中从国相府领来的铜质令牌,忍不住想起了临行前爷爷嘱咐的话语:“你生为王家男儿,脊梁骨便是顶梁柱,注定是要吃压的。只是无论如何,你且记住一句话,‘拨云方能见日’!”
王鸿深呼一口气,望着远方蜿蜒挺立的马陵山,紧了紧身侧的大桥,平复下心情,策马前行。
来到马陵山下的军营,王鸿下马出示了令牌,等到守卫跑进去通报完毕,才同意了王鸿入营。
营中驻满士兵,乌压压的一片,显得有些拥挤。
只是不知为何,营中并没有例行操练,哪怕是简单的热身操练,而且互相之间也很少交流,整个军营静悄悄的,气氛竟是有些沉闷。
入营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身材与自己相若,头戴纶巾,身披青色铠甲,一副儒将打扮。
“再下典农校尉陈登,受笮国相托付,统帅下邳郡郡兵驻扎于此,敢问阁下是?”陈登声音平和,抱拳施礼。
“再下······彭城王鸿,奉曹国相命到彭城兵营中效力。”王鸿想学着他那般打官腔,只是自己没有官职,尴尬的很,心中还嘀咕这将军的名号,这“典农校尉”是何种职位?莫不是带民兵的校尉?名字怪异的很,想来大差不差。
“那可真不凑巧,彭城兵马今早已被琅琊国国相何夔引上山,怕是已经与那些蛮夷交上兵了,我部被奉为殿军,才会驻扎此处以观后变。”陈登解释一番,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那些蛮夷十分熟悉这马陵山山中的地形,处处设伏,让我们吃了不少的亏,阁下眼下若是一人入山,怕是不妥,说不上哪里就会被害去性命。所以不若暂时留在我军中,待晚间各部合议之时,再随前来的彭城将校或者何国相一同离去,最为妥当。”说罢陈登又是一礼。
“在下深以为然,便依照陈兄提醒,暂时叨扰了。”想来想去没有更好的办法,王鸿抱拳一礼,答应了陈登提案。
两人入了军营,陈登带着王鸿四处观摩。
以陈登校尉之身,言行举止间竟然是与王鸿平起平坐,让王鸿受宠若惊,暗叹怕是占了曹国相令牌的光。
军营靠山而建,此时又是鸟语花香,万物复苏的季节,眼前树木葱郁,乱草丛生。
陈登娓娓将出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让王鸿搞清楚了当下的状况。
简单来说就是昌霸在不知敌人深浅的情况下轻敌冒进,中了匈奴的十面埋伏,部队死伤大半,已经无力缴费。
可能是他海怕是被上官臧霸将军怪罪,竟然没用通报开阳军营增派正规的州军,而是催促起了州内各地的郡国发兵前来支援,犹豫其中的东海郡是徐州治所郯县的所在地,自然不敢惊动陶谦,所以前来支援的郡国兵则是来自彭城、下邳、琅琊和广陵四处。
由于昌霸催的仓促,又犯了第二个错误,那便是各地郡国兵到达马陵山的时间不一,未能合兵一处,于是就变成了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的上去送!眼下四郡中的琅琊、广陵两部已经溃不成军,只剩下后到的彭城、下邳两部军马编制完好,成了剿贼的主力。
残部士气低落,恐生哗变,便由昌霸将军汇编统一指挥,由何夔担任参军,一早便带兵上山,留有下邳的郡国兵殿后,以图伺机推进。
听着陈登解释一番,王鸿唏嘘不已,没想到那位把自己打出一身伤的昌霸,任凭刀法如何厉害,这带兵打仗的本事看来是稀松平常,怪不得三国历史上听不到这么号响当当的名字。
两人徒步行走在营中的路上,陈登与王鸿解释完情况,注意力便集中在周便的植物上,时不时的拔起几根路边的蒲草,还会搓出些种子,直接吃了下去。
起初王鸿倒是没觉得什么,以为陈登吃的是自己不知道的野味,只是见他吃了一顶圆状的植物,开始呕吐干咳不止,就发现了事情不对劲,赶忙上前帮他锤起了脊梁。
“陈兄难道是一位医者,在以身试药?”王鸿看他呕的厉害,不自觉的联想到尝百草的神农上神,还有那位著作《本草纲目》的医圣李时珍了。
陈登顺了顺气,似是好受了些,咧嘴呵呵一笑,然后摇了摇头。
“陈兄不是医者?那为何要随便吃东西?要知道这大自然的奥妙无穷无尽,便说这山里的草木树林,虫鱼花鸟,说不上那个便是有毒,吃下去可就没命了!陈兄万万不可再如此这般冒险了,小心害了性命。”王鸿好心劝解一番,却见他不以为然。
“方才不是跟你说过的么,在下是陶公任命的典农校尉,司掌整个徐州的农事,而徐州土地,以下邳的最为肥沃,所以再下便久居下邳城中奉行工事,今日才会被下邳国国相笮融委托讨贼之事。”陈登吐口浊气,叹息道,“近十载多灾多难,两年的瘟疫,三年的饥荒,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大伙眼下仿佛忘了那些挨饿的苦日子。不瞒王兄弟说,在下乃是下邳淮浦的望族,生活优渥于常人,可惜即便是望族,任你如何手眼通天,没东西吃也会饿,中了瘟疫也会病死。所以风调雨顺并非凡人所能掌控,可这百里的大山,千里的湖海,不正是上苍馈赠我等的珍宝吗?若是陈某能探究清楚这山中可以实用的草果,说不得在灾年能有个盼头。”
王鸿听他细细解释一番,心生惭愧,人家一位农业部长,让自己当成了民兵队长。
陈登虽然不是医者,行的事却与医圣李时珍一样,都是为了救人济世,王鸿肃然起敬,抱拳作揖。
临近的沭河河水丰沛,其中的鱼儿也是肥美壮硕,营中军士弄了不少带回营中,待到生灶做饭,众人食指大动。
陈登作为军中统帅,除开军士送来的鱼汤,竟然还单独送来了一条肥美的鲜鱼,放在他身边的桌上,不知何用意。
王鸿受邀来到陈登帐中,受宠若惊般的结果递来的茶水,看着桌前的鱼汤,有幸能够与他同吃小灶。
王鸿美美喝了一口鱼汤,举指称赞道:“啊,这味道真的不错,挺鲜的。”
“鲜?王兄弟言过了吧,这鱼汤便是被盐水卤过罢了,还能鲜到哪里去?要知道真正的鲜,便应该是如此这般。”陈登说罢,从怀中掏出手戟,从身边放着的生鱼身上割出一块鲜嫩的肉片,竟是直接一口吃了下去。
这个陈登么前卫的吗?竟然知道吃刺身享受?王鸿目瞪口呆。
先不说王鸿本就吃不了这种纯正的“生鲜”味道,便说这古代的医疗卫生水平,怕是吃出了寄生虫也完全没得治。见陈登对着自己招手示意,想让自己也去吃上两口,王鸿忍住心中不适,赶忙出声道谢推辞。这生鱼片看着都难受,别说吃下去了。
自己虽然吃不下,陈登却是吃的津津有味,看着那边嘴边沾染的血水,王鸿心里有些发毛。
吃饱喝足,营帐来了传信的军士。
“禀报陈校尉,我军连战连克,斩敌数十人,此刻已经围困敌方上寨,昌霸将去遣小人邀将军上山,合力攻寨。”传令兵浑身狼狈,气喘吁吁。
“上山?”陈登皱眉,低头思索了起来。
王鸿也算是清楚了先前昌霸兵败的原因,此刻场景重现,忍不住插话问道:“这会没有埋伏了?”
“吸取上次教训,现下何夔大人主动请缨负责外围巡查事务,已经搜查了方圆之内的林地,确保无虞,还请陈校尉速速发兵!”传令军士抱拳喝道。
陈登深深看了军士一眼,点了点头,正声道:“状况陈某已经知晓,你且速速回报昌霸将军,嘱咐务必谨慎再三,陈某稍后带军便到。”
“喏!”军士应声,退身出去。
王鸿与陈登脸色皆是凝重,对目而视,同时摇了摇头。
两人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王鸿平静道:“历史总会重复两遍,第一遍是悲剧,第二遍却是闹剧。”
陈登点了点头,冷笑道:“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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