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秀怎么也没到, 她不过是是去端了个羊肉汤的功夫,突然就有俩小姑娘问她妈喊阿妈,这简直就是……对于一个二十多年的独身女来说, 跟开玩笑一样。
她把手里的羊肉汤放在了桌子上,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你们这是?”她的语气有些试探。
林秀秀这一问,阮糯米和冯明娇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她们总不能说, 你去端饭的功夫,我们把你妈妈抢走了吧!这也太那个了。
头一次, 阮糯米有些心虚,不敢和林秀秀对视, 倒是林母很自然的说,“妈又多了俩闺女,以后你记得问她们喊姐姐。”
林秀秀,“……”
林秀秀,“…………”
林秀秀, “………………”她不止没了妈,连带着还要多俩姐姐啊!
她当即不服气抗议起来,“不行。”阮糯米和冯明娇心里咯噔了下,有些苦涩, 心想,万一要是秀秀不同意就算了,他们就还问林母喊阿姨好了。
本来就是她们先做的不对。
谁知道,林秀秀振振有词,“我才是姐姐。”这?意思是接受了她们问林母喊阿妈吗?
林母也笑了, 是那种会心的笑,“哦?来,你们三个报下年龄,我给你们按照年龄来排序。”
林秀秀马上报了,“我都二十一了。”
冯明娇,“我也二十一。”
阮糯米,“……”没好意思说,她才十八。
最后,林母迅速的拍板了,“这样好了,娇娇是老大,秀秀你是老二,糯米你是老三。”顿了顿,指着那桌子上的羊肉汤,“喝了这碗羊肉汤,你们记得晚上回林家吃饭。”
她说回林家吃饭,是那般的自然。
却让冯明娇的眼眶一热,她每次去冯家,从来不觉得那是回家,她到了冯家,无时无刻不牟足了战斗力,随时要化身为斗士,和林淑兰母女一较高低。
阮糯米瞧着那大碗泛着金黄色油花羊肉汤,她小声说,“这羊肉汤就够了,晚上我们就不去了。”突然多两个人,把林家吃穷了怎么办?
林母,“不行。”意识到自己太严肃了,生怕吓着了几个孩子,她笑了笑,“哪有孩子不回家的。”
一句话,让阮糯米和冯明娇都安静了下来。
反倒是林秀秀没心没肺,她大口大口咬着萝卜,一手拽着一个人,笑,“去吧去吧,这么多年我们家都是三个人吃法,我早都寂寞的不得了,你们去了,家里还能热闹一番。”
这下,阮糯米倒是没在拒绝了,反正她是住宿舍的,吃食堂的,去林家吃饭倒是不影响什么,到时候给林家买些东西补上就好了。
倒是冯明娇自己家就在林家不远的地方,去的话,别让有心人注意到了,乱嚼舌根。
冯明娇,“那阿妈,晚上我们一定去。”她喊林淑兰这个后妈,都没这般亲热过。她的亲昵,也让林母越发高兴起来。
她坐在椅子上瞧着三位青春靓丽的姑娘,排排坐,低头小口小口的喝着羊肉汤,目光越发柔和起来,是那种通身都透着母爱的关怀。
羊肉汤是真鲜,放了胡椒粉,没了一点膻味不说,还特别的香,吃了浑身都热乎乎的,萝卜也炖的恰到好处,入口即化,好吃的恨不得舌头都吞掉。
阮糯米她们吃的,头都抬不起来,没时间,没功夫,没精力。
至于,周围不断打量着他们的人,更是没眼神管他们,倒是快吃到最后的时候,明秀丽不知道从哪个旮旯缝里冒出来了,她跑的气喘吁吁,脸色通红,不过不是热的,是冻的,外面天寒地冻的天气,明秀丽又全钢厂的宣传栏挨个找,能不冻吗?
她上前就是指责,“你们怎么回事?不是在办黑板报吗?怎么来食堂吃饭了起来?”她小口小口的咽着口水,粗瓷碗里面的羊肉汤泛着油光,瞟着香菜萝卜,还有炖烂的羊肉。
她一觉睡到了十一点半,又满钢厂的找人,哪里顾得吃饭呢!这会看着羊肉汤,简直口水都要出来了。
“下班时间到了,还不许我们吃饭了?”冯明娇端起碗,呼呼啦啦的全部喝完了,一抹嘴,冷笑一声,“厂长都没你明秀丽管的宽。”
周围人多,明秀丽被怼的下不来台,她涨红了一张脸,绞着指头,“我来是找你们有事,你们快些吃饭,吃完了咱们出去说。”
她总算是还没忘记自己找阮糯米他们要做的正事。
“凭什么呀?你要找我们我们就跟你出去?”林秀秀也出声了,往日杠精的威力,用在了明秀丽身上,简直让明秀丽毫无招架之力。
“你们……”明秀丽气急了,“我找你是有工作上的事情。”她偷偷的看了一眼林母。
碍于林母在场,她不敢把来意说出去。林母是钢厂大院里面,出了名的严肃母亲,小孩子们打小就怕她,明秀丽也不例外。有人说,林母是个妖精,只生了一个闺女,没能给林家继承香火,却把林厂长迷的颠三倒四的,一辈子都对她一个人好。
林母没有看见明秀丽对她的偷看,她若无其事的拿着筷子,从阮糯米碗里面挑香菜,脸上几分后悔,不该放香菜的。
她是瞧着糯米把香菜避在一旁,才注意到的。
阮糯米护着碗,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吃香菜味,不吃香菜,您不用帮我挑。”
她这么一说,林秀秀一惊一乍,声声音提高了八个度,“什么你不吃香菜?这么好吃的东西,竟然会有人不吃?”
阮糯米无辜的看着她,就是不说话!香菜这么清奇的味道,有人喜欢吃才叫奇怪好不好?
“看我!”林母拿着筷子,三两下把阮糯米碗里面的香菜,全部挑到了林秀秀碗里,她笑,“秀秀跟小猪一样好喂,你不吃的,都挑给她好了。”
林秀秀,“……”她不要面子啊!
阮糯米捂着嘴笑,但是手里的动作却不慢,配合着林母,很快就挑了一干二净,只剩下泛着油花羊肉汤。
她们这般旁若无人的交谈,简直就是把明秀丽给忽略个彻底,她那脾气顿时忍不住了,“喂,我在和你们说话呢?”来个人理下她好吗?
阮糯米放下筷子,抬头看她,“首先,我们不叫喂,其次,这会是大家午休时间,有什么工作,下午在谈,第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自动离开的宣传科,你有工作也不是来找我们,而是去找袁科长给你安排,明白吗?”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嗓子干了,喝口羊肉汤,润润嗓子,美滋滋。
明秀丽被怼的脸色通红,仿佛被戳中了痛脚一样,极力的证明自己,“谁说的?我是宣传科的人呢,还是你们的前辈,你们的工作,自然是要跟我汇报,让我参与。”她直接把在明家的那套胡搅蛮缠给弄了出来。
但是,明秀丽忘记了,这里是外面,而不是家里让她为所欲为的地方。
阮糯米不用出声,林秀秀就呛声了,“你还老同事?明秀丽,你好意思说?你来宣传科三年,还没我出勤的多,最近更是被袁科长给赶出了宣传科,你可真有脸说是我们的前辈,你算哪根葱啊?跟你汇报,你咋不说去跟冯厂长汇报工作呢?”
孟州钢厂能够给冯厂长汇报工作的下属,基本都是万主任那个级别了,再或者是林副厂长他们。
这哪里是拿明秀丽和冯厂长比啊,这就是在臊她的脸,不嫌羞。林秀秀这话一说,阮糯米都要对林秀秀高看一眼了,实在是没想到单蠢的林秀秀竟然能说出这般又哲理的话。
林秀秀被这一眼看到,骄傲的扬起下巴。
偏偏,明秀丽这个当事人没察觉到林秀秀这明夸暗讽的话,明秀丽没听懂不说,还一脸不耐烦的振振有词,“我不管你们对我什么意见,这次年终宣传栏黑板报,必须要有我一份。”
“我要参与进来。”
最后几个字,才是她今天来的目的。
哟,这是来摘桃子的啊!
阮糯米倏然笑了,是那种不达眼底的笑容,有着几分冰凉,“你参与进来?你以什么身份参与进来?明副厂长的女儿?以权压人?还是以被宣传科一脚踹出去不要的老同事身份来要求我们?”
“如果是前者,明秀丽同志请你回去告诉明副厂长,如果今儿的是他站在这里,我就给他一个面子,这个名额我让给你。”接着,她话锋一转,“如果是后者,明秀丽?你一颗弃子,你有什么脸在这里要求?”
弃子,是对明秀丽现在的情况,最好的形容。宣传科袁科长踹了她,统计科万科长不要她,基本上在这两个女性较多的岗位上,她被这般下了面子。
其他科工作更为繁重,就更不会要明秀丽这种二世祖了。
明秀丽脸色难看,她扶着餐桌,勉强站住身子,“你在胡说什么?论身份我是明家的闺女,论职位,我是宣传科的老人,更是你的前辈,请你对我尊重一些。”
“成。”阮糯米拿起手帕,动作优雅的擦着嘴,她站起身来,一步一动,走到明秀丽面前,一字一顿,“尊重你?只要你不来摘我们的桃子,我们一定会尊重你。”
“娇娇,秀秀,你们说是吗?”阮糯米回头看自家两位好友。
她都不用好奇,她们会怎么说了,上午办黑板报的时候,有多辛苦,她们两个是在清楚不过了,抛开还要去寻找的任务对象了解的英雄同志生平事迹,更难的是弄到对方的照片,画出人物图,这里面哪一样不劳心劳力?
更别说。
外面寒风刺骨,零下好几度的天气,他们拿着粉笔,一次次在露天地的黑板上,画图板书,没写错,画错一点,便是推到重来,
一上午,手都冻的跟石头一样,才画了三个宣传栏,就这?刚回来就要被人摘桃子了?
冯明娇和林秀秀顿时同仇敌忾,“不答应!”她们两个也上前一步,招呼众人,“叔婶,哥哥姐姐弟弟妹们,你们来评评理啊?我们宣传科年底的宣传栏向来是惹人头疼的,往年明秀琴最奸不过的了,从来不肯碰这件事,倒是今年,都从宣传科离开了,还回来抢活干,大家说说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抢功劳了,我们都看见了呢,这次的宣传科置办的宣传栏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能让看下去的。”
“是啊,我对着宣传栏,竟然看哭了。”
“我也是。”人高马大的男人端着铝制饭盒,呼啦啦的扒拉一口白菜汤,说,“詹工是我师傅,他当初就是为了救我,他去世好几年了,咱们孟州钢厂的新来的人,已经渐渐的把詹工给忘记了。”
“我很高兴,还有人能记着詹工,我也很高兴,詹工的名字能够在大家口中流传出来。”男人人高马大的,却几次三番红了眼眶,让人越发心疼。
“就是,这种主意是谁想出来的就是谁的,谁办的画报就是谁的。”女人们心细,越发义愤填膺起来,“可不是辛辛苦苦做好的事情,让别人抢走了功劳。”这个年代,大多数人都是质朴的,他们心中有着正义和选择。
明秀丽的行为,仿佛是捅了马蜂窝一般,让人厌恶。
大家的话,让明秀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往日,她去哪里不是被人高高的巴结着?她是明家的长女,又是大房唯一的女儿,自来是被人高看一眼的。
哪里有像今天这般,跟阴沟里面的老鼠一样,被人喊打。
他们越是这样,越发惹的明秀丽一身反骨,她瞪着红红的眼眶,“呸!我加入她们,是她们的福气,你们谁在敢说我一句话,我让我爸撤你们的职!”
这话,简直是惹了众怒。
“副厂长就了不起吗?人家冯厂长都没发话呢?你一个副厂长,有什么资格撤我们的职?”
“就是,我们又没做错,只是说句公道话而已,如果这样也要撤职,那我们还不如全体罢工。”
“我们要一个公平公正,我们想知道,明家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明秀丽这般自私自利,拿着工人们赋予的能力,来随意的践踏我们工人。”
这年头,工人就是中流砥柱,明秀丽的话,戳了每一位工人的肺管子。他们辛辛苦苦上班,为钢厂付出牺牲,没换来一个好话就罢了,得到的竟然是无缘无故的撤职,谁能受得了这个委屈?
这下,整个食堂的工人们全部站起来了,围着明秀丽,把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齐活。
看着往日那慈善的面容变成了狰狞和愤怒,明秀丽也开始愤怒起来。
阮糯米她们在一开始不对的时候,林母便护着三个姑娘们,一起退了出去,所以他们没受到一点波折。倒是明秀丽被独独的留了下来。
林秀秀有些担心,“会不会出事?”
冯明娇哪里知道,她下意识的看向阮糯米,她们当中的智囊团,阮糯米笑了笑,“放心吧,最多就吓一吓明秀丽,很快就有人会跳出来了。”先前说话开始,阮糯米便无意识的引导着明秀丽的开口。
直到,她彻底激怒了食堂的所有的工人们,她深藏功与名,偷偷退了出来。
既然动了贪心,不受到处罚,可能吗?
冯明娇和林秀秀还有些愣,她们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眺望下方被人围起来的位置,问,“谁?谁会跳出来?”
阮糯米微微一笑,唇形微动,“该你上场了。”
她看向食堂的二楼,二楼是小食堂,在食堂柱子拐角的位置,站着两位年轻男人,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明飞扬和苏承志。
明飞扬视力很好,他一眼就看到了阮糯米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头皮发麻起来,他藏在这里,都被发现了吗?
偏巧,苏承志眼里有着遮盖不住的着急,“飞扬,你要下去帮秀丽吗?”谁都不知道,他曾经疯狂暗恋过明秀丽。只是,明家的条件太苛刻,他只能远远的站着观看而已。
若不是钱晓燕,或许他就……
不提醒还好,一提醒,明飞扬心情更差了一些,“能不去吗?让那一个蠢货,连累我们全家人?”他语气有些火气,苏承志顿时大气不敢喘一下,兢兢业业的站在一旁,躲在石柱子后面。
两人的身影一闪而过。
冯明娇和林秀秀还在云里雾里,林母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俩孩子,到底是反应慢半拍的。反倒是,糯米,她眸光带着几分欣赏,若不是当年她亲眼看到秀秀从自己肚子里面出来,还要以为和糯米这孩子抱错了呢!
糯米这孩子身上,太像年轻时候的她了。
阮糯米没注意到林母的赞赏,她身子往后一退,顺带把冯明娇和林秀秀也拉到了往后退了两个台阶,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人看向从台阶上下来的人。
果然,牛皮鞋踩在台阶上,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冯明娇和林秀秀两人同时屏住呼吸,看向来人。
当人影从台阶上下来的时候,两人顿时有些失望,不过是明飞扬和苏承志而已,有啥好看的,害的他们白激动一番。
从楼梯上一下来,就瞧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们,明飞扬的眼睛微亮了下,在转移到阮糯米脸上时,惊艳变成了忌惮,他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要直奔下面的。
虽然他很不想下去。
偏偏,他想这般过去,阮糯米她们却不会轻易的放他过去,阮糯米微微上前一步,手扶楼梯,居高临下的看着明飞扬,说,“明工,明家是不是习惯了抢人东西?”她歪头,思忖片刻,“就像强盗?”
她眼神天真,话语间不带脏字,却把明一家子都骂了进去。
明飞扬刚伸出去的右脚,差点没踩空了去,他面部有一瞬间的狰狞,在回头的时,便是一片云淡风轻,“这话也有些偏颇了。”
“是吗?”阮糯米微笑的看着他,“是我不对,不能以偏概全。”
“看来还仅仅只是明秀丽和明秀琴两人的缘故,我给明工一个建议,你先别急着生气,事业在重要,妹妹是亲人也很重要,你回去还是好好教育妹妹,不要让她在外面堕落了明家的名声和脸面。”她话锋一转,笑容越发大了几分,“毕竟,有一个入狱的妹妹已经不好看了,要是在来一个,明家闺女的名声,可就臭了。”
她连敲带打的,偏偏,明飞扬无从反驳。
他拳头瞬间握紧,眸子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阮糯米,“要谢谢阮同志为我们明家操心了。”
阮糯米笑的和气,“好说好说,在怎么说,咱们也是表亲不是吗?”从梅红娟那里攀亲戚,她还要问明飞扬喊一声老表呢!
明飞扬长这么大,从未被人这般下过脸面,他还是被一黄毛丫头给教训了,他脸色顿时铁青了起来,“我明家当不起你这般阴险的亲戚。”
这是撕破脸了。
阮糯米也收了笑容,“是,我们早都没了亲戚的情面,所以……”她突然上前一步,贴着明飞扬的耳朵,低声说,“那研究院谣言的事情,我要反击了,可不许回家找祖宗呀!”
她明明用的是在柔和不过的语气,连带着说话都有着气吐如兰的滋味,却让明飞扬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反驳,“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他说完,不敢去看阮糯米的神色,甩袖而走。而一直跟在明飞扬身边,充当跟班的苏承志,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阮糯米,她胆子太大了,简直就是无所畏惧,连明飞扬都会得罪。
不知天高地厚。阮糯米若是知道苏承志怎么想的,定然要说一句,夏虫不可语冰雨。
瞧着他们离开后。
冯明娇担心,“就这样放他们过去去帮明秀丽吗?”
阮糯米歪头看她,语气疑惑,眼神天真,“谁说他过去是帮了?他明明是深陷泥沼。”
“娇娇,跟你讲个故事,若是掉进泥沼的人,千万不要跳疼的太厉害……不然……”
“不然什么?”
阮糯米幽幽道,“不然会死的太快。”
作者有话要说: 伊伊今天去拍片了,骨折了,我在自己家,平地倒摔骨折了,说出来丢人的慌,对不起那打的石膏!
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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