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幕难以置信的光景。
事实上,感到吃惊的可能就蔻儿一人吧,因为围观的人们并不知晓格列奥乌斯的正常强度。
在蔻儿的视野中,在自己的前方。
格列奥乌斯所举着的棺盾被塞尔罗亚击碎,塞尔罗亚的锐爪刺穿了格列奥乌斯的胸口,带着鲜血的恐怖利爪在穿透了格列奥乌斯的胸膛后,呈现在蔻儿的面前。
一滴,两滴。
接着便是如注的血流。
“啊……”这是蔻儿唯一能发出的声音。
终于失去了支撑的力气般,格列奥乌斯向后倒下。
蔻儿想上前一步撑住格列奥乌斯巨大的身躯,但双腿迟迟没有动作。
她微低头,那双在此刻纤细到不可靠的腿正在微微颤抖着。
就是这一瞬的迟疑,格列奥乌斯重重地倒在地面,手中握着的长剑也被甩到一边。
“啊……啊啊啊……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蔻儿挪动双腿,跪倒在格列奥乌斯面前。
“啧……差点就出事了,在威胁成长前先来掐灭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另一边,塞尔罗亚甩了甩沾上格列奥乌斯血液的手,将视线转向另一边。
玉已经欺近到了塞尔罗亚的面前。
但这一次,塞尔罗亚已经有了对策。
只要不是被压制的时候遭到玉偷袭,它就有把握战胜玉。
这么想着的塞尔罗亚手中出现了一个球体,它轻巧地躲过玉的一记挥击,然后往球体中注入魔力。
下一瞬间,球体内充斥着黑暗的魔力,而玉也感受到了久违的不快感。
在北大陆几近被忘却的记忆复苏。
原来如此,那个水晶球就是这家伙……
玉的思绪到此中断。
因为诸多魔力瞬间从水晶球中喷涌而出,覆盖整个战场的天空,将原本拥有阳光照耀的大地遮蔽。
在那之后,众多锁链从空无一物的地面升起,擒住了玉。
玉的魔力瞬间被稀释,存在感变得稀薄,与格列奥乌斯的联系也变得似有似无。
简直就像那时一样。
如果单纯比拼魔力量的话,玉和塞尔罗亚不相上下,甚至还有可能是优势。
但被夺得先机的现在,就算是玉也只能束手就擒。
漆黑的羽翼碎裂飘散,身上的双色图纹褪去,身体变得透明。
自然,维持改变外貌的魔力也被剥夺,玉露出了原本的样子。
这就够了。
“真的没想到,在这里就可处理掉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塞尔罗亚嗤笑着,抓住玉的头,用力——
没能成功。
因为从一旁起身的格列奥乌斯从侧面打断了它的手骨。
但也仅此而已了。
塞尔罗亚并没有忘记与魂灵缔结契约的格列奥乌斯早已是死者,并不会感觉到疼痛这件事。
但这不代表格列奥乌斯就能做出多离谱的动作。
塞尔罗亚就是在等待格列奥乌斯失去冷静,冲向它的一瞬间。
它早已看出格列奥乌斯留有余裕,既然如此,那就把那份余裕一并打破。
面对再次袭来,不知何时重新将长剑握在手中的格列奥乌斯,塞尔罗亚松开抓着玉的手,抓住格列奥乌斯的手臂——
弯折。
就在它被扭断的前一瞬间,格列奥乌斯放弃长剑,以身体撞向塞尔罗亚。
但这正好撞到塞尔罗亚的下怀。
它的身体正面转瞬生长出无数的尖锐骨刺,瞬间刺穿了格列奥乌斯。
连反应时间都没给,塞尔罗亚收回骨刺,改用复原完毕的手臂锤击格列奥乌斯的双肩。
咚。
剧烈的轰鸣。
地面的粉尘向四处奔涌。
满目疮痍的格列奥乌斯带着被粉碎的肩胛骨毫无悬念地倒了下来。
反击就此结束。
蔻儿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正如决堤般涌出。
将虚弱的玉放在一边,塞尔罗亚一脚踏上格列奥乌斯的头盔,将他的头埋向地面,然后伸展手臂,拾取战场上遗落的各式武器,将它们一一钉在格列奥乌斯的四肢。
“知道比死更恐怖的是什么吗?”塞尔罗亚靠近格列奥乌斯的头,特意将视线转向玉的同时说道,“是无力和恐惧。”
这么说着的塞尔罗亚,对着玉举起手,将掌心朝向她。
轰。
剧烈爆鸣声响起。
那是没有咏唱的攻击魔法,威力并不算强,但足以杀死虚弱状态的玉。
玉所在的位置直接被挖空,整个地面没了一半。
而本应成为残骸的玉,此刻却好端端地出现在另一侧。
塞尔罗亚不解地望去,看见的是另一个身影。
“……”安洁莉娅扶着玉不发一语。
“……好久不见?”玉在这种情况下还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安洁莉娅没有回应,取而代之的,是不停涌出的泪水。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说的,但主人那边就拜托你咯?”玉完全不像是虚弱的样子,出声道。
安洁莉娅还是没有回应,但带着微笑点了点头。
“好了,叙旧结束。”伴随着塞尔罗亚的话语而出现的,是跟刚刚一模一样的魔法。
剧烈的爆炸包裹住玉和安洁莉娅。
但爆炸在接触到她们之前,早就被不可视的薄膜给分开,分别击向两侧。
在这段时间内,安洁莉娅并没有懈怠对自己的锻炼,若要说成果的话,那就是将剑技和自身的特性变得更加炉火纯青了吧。
至于那特性,如果说加持在那柄长刀之上的是高魔法抗性的话,那现在的安洁莉娅就是魔法完全抗性。
那是不会被强化也不会被弱化,亦不会被魔法击伤也不会被魔法疗愈的特性。
那是可以让安洁莉娅处于优势,亦可以让她处于劣势的特性。
安洁莉娅站起身,看向倒在地面的格列奥乌斯。
虽然模样凄惨不堪,但在玉存在的这个现在,她更加肯定那就是她所心心念念的人。
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重逢时是这幅样子感到懊悔呢。
安洁莉娅在心中飘过这样的念头。
不管如何,让您看看吧,在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有多么努力,我变得多么强大,我有多么大的变化,还有——
多么想你。
安洁莉娅拔出剑,魔力陡然膨胀,覆在安洁莉娅身上的淡青色薄膜也愈加鲜明。
“这魔力……原来是秩守者吗……”塞尔罗亚并未感到畏惧,只是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安洁莉娅看向格列奥乌斯:“这一次,不会再让您离开了。”
下一刻,就连塞尔罗亚都有一瞬没反应过来,安洁莉娅极盛的容貌已经出现在它的面前。
伴随着的,还有挥下的长剑。
如果说强化魔法也对安洁莉娅没有太大效用的话,那她究竟是如何以如此异于常人的速度接近塞尔罗亚的?
答案则是最偏离答案的那一个。
确实是强化魔法没错。
安洁莉娅也确实不会被外来的魔法影响。
但自己释放的魔法并不算在列。
即使是塞尔罗亚,吃下这一记直逼脑门的劈击也会有破绽。
判断了这一点后,它立刻向后跃起,但令人惊讶的是,安洁莉娅的剑刃还是劈中了它。
如若不是千钧一发之际微微侧头的话,现在削下的应该不只是它的耳朵和右半侧身体了吧。
拉开距离的塞尔罗亚趁着身体再生的期间重新观察起安洁莉娅。
仔细看的话,安洁莉娅身上的变化并不只是刚刚浮现出光芒的薄膜。
她胸前的短剑型挂饰正在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而再往远处一些看的话,就可以看见类似于界限的地方。
以安洁莉娅为中心而扩展开的魔法。
那是不停消耗安洁莉娅的魔力,却能给予安洁莉娅以及其周身友军巨大强化的范围魔法。
“秩守者的资质吗……”塞尔罗亚轻轻低喃以后,那不屑的笑容重新回到它的脸上,“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被小瞧的安洁莉娅没有动摇,而是重新架起长剑。
因为被注入魔力而微微伸长变大的长剑可以依稀看见昔日黑骑士使用的大剑的影子。
“魔法不起效的话——”塞尔罗亚活动了一下刚生长出来的半身,“那就依你的意。”
压低身子。
“来近身战吧!”塞尔罗亚冲向安洁莉娅,安洁莉娅举高长剑,摆出大上段的架势。
而塞尔罗亚的速度明显比安洁莉娅快一些,再这样下去,安洁莉娅毫无疑问会身首异处。
但是。
“哈!其实,佯攻是这一边是吧!”塞尔罗亚边叫喊着,边向左侧挥舞手臂。
经过了安洁莉娅的范围魔法而得到强化的高速飞来的火球被塞尔罗亚挥开。
“然后,这也是!”塞尔罗亚挡开火球后没有停下,避开了安洁莉娅的斩击,挡下了自上而下袭来的乾。
乾咂了咂嘴借枪尖用力,往旁侧跳跃。
“而这边,才是真正的攻击!”塞尔罗亚自信满满地看向与安洁莉娅相同的方向。
也就是刚刚通过的位置。
在那里,举起拳头的炽煌皇帝扬起笑容。
然后塞尔罗亚看见了,炽煌皇帝的手臂上覆盖着的龙鳞。
从容从塞尔罗亚的脸上消失。
重拳命中。
交叉双臂的塞尔罗亚以双臂被瞬间击碎,胸口被拳风开出大洞的代价向后飞出数十米远。
“为什么……没有察觉到……”
照理讲,炽煌皇帝爆发出的魔力应该一瞬就会被塞尔罗亚察觉才是。
然后,它的视野就捕捉到了在施展着奇怪魔法的朱雀旗将军,黑白双色交融的圆形法阵在空中竖起,漂浮着。
“要配合起来真是麻烦啊,”皇帝每踏出一步,地面就会因为灼热而融化一些,“既不能让真气突然暴涨,又不能突然消失引起怀疑。”
挣扎着站起来的塞尔罗亚皱起眉头。
此刻的炽煌皇帝施展了东大陆相传的禁术,全身被坚硬的龙鳞包被着,两只龙角也变得更长,周身缠绕着金色的火焰,那火焰拥有可以灼烧地面的温度,却不会烧毁皇帝身上的龙袍。
“虽然很遗憾,以目前的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安洁莉娅举平长剑。
“噢,这就够了。”皇帝露出笑容。
兽化的炽煌皇帝加上安洁莉娅的秩守者魔法。
这强度提升的可不是一个档次。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好好感谢我吧。”
塞尔罗亚向后退了一步,作势要逃的样子。
“别想逃!”炽煌皇帝踏前一步,试图拉近与塞尔罗亚的距离。
但是下一刻,塞尔罗亚的身前就出现了一体噬魂。
更正确地说,是塞尔罗亚随手抓了一体噬魂到自己面前。
“什!”
炽煌皇帝挥出的一拳直接将那体噬魂击碎,但出乎意料出现的噬魂似乎引起了炽煌皇帝的警戒。
而之后发生的事情代表他所想的是正确的。
所有的堕魂,不论是噬魂还是屠杀种,亦或是袭城者,甚至堕化蚀灵,全部像是被吸附一般聚集到塞尔罗亚的身边。
而那塞尔罗亚的全身出现的咒文似曾相识。
就像是那时,金身上的一样——
正陷入被动局面的炽煌军队似乎因这奇怪的事态而松了一口气。
玲珑则是边照顾着胧月和罗边指挥着军队撤退。
然而。
隐约察觉到塞尔罗亚意图的炽煌皇帝皱紧眉头:“快把这些聚集过来的堕魂处理掉!”
只消一句话就明白了皇帝话语含义的人们立刻开始着手攻击。
安洁莉娅挥舞长剑,乾配合着龙息挥舞长枪,西斯提亚也毫不吝啬地施展着大范围的攻击魔法。
就连在格列奥乌斯被击倒后就一直没有什么作为的蔻儿也以倒下的格列奥乌斯为中心,带着阴暗的表情无止尽地砍杀着堕魂。
仔细一看,那表情中还带着点笑容。
比起皇帝的话语,她更像是在发泄。
恐怕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吧。
但现在的状况自然不会允许其他人过多地注意她。
因为下一刻,塞尔罗亚的企图就达成了。
仅凭这寥寥数人所能杀伤的堕魂数量是有限的。
而剩余的堕魂也没有能辛存,因为它们全部被扭曲成血色的风暴,被吸附进塞尔罗亚的身体。
“没能以人类为介质所以只能吸收到自家人啊……算了,也没差。”塞尔罗亚看着皮肤逐渐变得黑暗的手臂自言自语。
战场突然变得空旷。
炽煌军队撤退的模样映入塞尔罗亚的眼中,但它没什么兴趣。
飞来的攻击魔法在命中身体后爆散开来,激起一阵烟雾。
枪刺和剑砍也仅仅是嵌入了皮肤后就无法再前进一步。
唯一有点威胁的,可能就是那不停挥舞的拳头了吧。
“说真的,有点痛。”塞尔维亚轻描淡写地说着,挥舞拳头,与炽煌皇帝拳拳相击。
咔。
皇帝的右手手臂整个宛如被什么碾碎了一般,扭曲,扭转,爆散。
不去看炽煌皇帝吃惊的表情,用比安洁莉娅的斩击更快的速度接下斩击,然后扭断剑刃,朝着安洁莉娅踢出一记踢腿。
接下这招必死无疑。
安洁莉娅弯下柔软的腰身,躲过擦着头发踢过的踢击。
接着直起腰还击——
没能做到。
同样是一记拳击,安洁莉娅不得不拉回半毁的长剑挡在面前。
瞬间,长剑碎裂,安洁莉娅也被巨大的冲击吹向后方。
“安洁!”远处的西斯提亚发出惨叫,但很快,她也被自地面出现的魔法阵所困。
爆鸣声响起。
在那之后的,倒在地上的则是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西斯提亚。
即使如此,西斯提亚还是向安洁莉娅伸出了手。
“唔……”冲击带来的眩晕感让安洁莉娅没能站起身,也没法做出相应反应,但她还是将手伸向了西斯提亚,仿佛那能拉近两人的距离般。
可惜不行。
目睹了这一切的乾没空担心他人,因为他自己就立刻察觉到了危险,试图拉开距离重整态势。
但在这之前,直逼面门的攻击袭来。
就算如此,只要牺牲一只、不,两只手臂的话,就可以躲过致命伤。
做出判断并加以实行的乾正如他所想的,两只手臂的手骨都被击碎,然后是肌肉和皮肤化作血雾爆散。
接着就是后跳,等待着恢复——
然后他就看见了,追来的第二拳。
看来塞尔罗亚是想先置乾死地。
躲不过。
乾思索着对应的方案,但不论如何,最后导向的结果都是这个。
除非——
有人替他挡下这一击。
下一刻,眼前出现了一个娇小瘦弱,却一直能让自己束手无策的身影。
再前一些,则是巨大的身躯。
重拳击中。
双足飞龙连悲鸣都没有发出就被击碎。
而在其身后的人也难于幸免,整个人被巨大且足以致命的风压击飞到乾的怀中。
两人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向后翻滚了数十下,直到撞上某具士兵的遗体才停下。
乾忍受着肋骨断裂的疼痛,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
“你为什么要来啊……”
乾流下眼泪,宛如孩童般以脸颊摩挲着对方的发丝。
“你是白痴吗……”
他扭曲脸庞,压抑着的感情决堤而出。
他想更加用力抱紧对方,却反而害怕对方会因此而碎裂。
现在,她,就是这么脆弱。
“为什么啊!九黎!”
乾怀中的九黎因为重伤而无法行动,甚至无法好好说话。
即使如此,她还是微微露出笑容,挪动手,摸了摸乾的手。
塞尔罗亚淡淡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一记回旋踢将毫无章法地劈砍着自己的蔻儿踢开,然后重新面对恢复过来的炽煌皇帝。
此刻的炽煌皇帝已经失去余裕,开始猛攻塞尔罗亚,即使如此,塞尔罗亚还是不急不缓地一一化解,然后还击,给予炽煌皇帝伤害。
“朱雀将军!”在远处的乾高喊一声。
“臣在!”
“保住九黎。”
仅仅说了这么一句,乾就将九黎交给了朱雀将军。
“兄长!”赶来的玲珑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乾已经听不见了。
他站起身,将勾着他手指的九黎的手轻轻放下,接着咬破自己的手指开始画下法阵。
禁术,施展。
即使他的职责只是从空中牵制敌人。
即使知道事到如今再施展也毫无意义。
即使知道——自己逃避的感情。
但还是无法狠下心。
然后在此之上。
造就了现状。
对自己力量不足的怨恨,对自己天真的怨恨,对自己懦弱的怨恨。
龙脉之力,解放——失败。
解放——失败。
作为开启龙脉大门的钥匙、为数不多的真气,在乾一次次地尝试中逐渐被消耗殆尽。
解放——失败。
解放——
“给我成功啊啊啊啊啊啊!!!”
强制解放。
血红色的真气围绕在乾的周身。
在那一瞬,膨胀的真气甚至高过炽煌皇帝。
正在交战的两人吃惊地看向乾。
而不远处的玲珑也捂住了嘴巴,眼角滑下水滴。
那是不详的姿态,那是被愤怒迷失了心智的龙人。
鳞片一片片地长出,然后带着斑驳的血迹一片片剥落,血红的眼瞳中唯有敌人的身影,双手已经扭曲成龙爪。
“乾!”皇帝刚刚发出呼喊就被塞尔罗亚抓住破绽击碎双臂击退。而代替了皇帝的位置的,则是宛如恶鬼般疯狂攻击着塞尔罗亚的乾。
杀死它杀死它杀死它杀死它杀死它杀死杀死杀死杀死杀杀杀杀……
乾的口中默念着片段的言语。
被击碎了左臂,就以右臂刨下对方的眼睛。
被击碎了双腿,就以啃咬撕下皮肉。
被击碎了右臂,左臂已经再生。
然后,被击碎了心脏。
继续,还能继续——
不能。
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乾倒在地上。
全身的血液宛如喷泉般喷涌着。
原本是心脏的位置现在只剩些许肉屑在搏动着。
只要再一击。
塞尔罗亚居高临下地看着乾,罕见地露出愤怒的表情:“竟敢……竟敢让我露出如此丑态……”
它的全身上下都是难以直视的抓伤,眼珠也被挖下,奇怪的体液沿着伤口淌出。
尽管片刻之后就能恢复。
但全能无敌的感觉被打碎,这让塞尔罗亚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
“去死啊!!”塞尔罗亚抬高脚,对准奄奄一息的乾的头。
“给我滚开!”炽煌皇帝撞向塞尔罗亚,让它偏离了位置。
紧接着,他从背后紧紧锁住了塞尔罗亚。
塞尔罗亚则是立刻对皇帝还以颜色,不停以肘击和全范围的魔法轰击着皇帝。
这就是塞尔罗亚的误算。
王族的血脉不止乾一人。
感受到膨胀起来的魔力,塞尔罗亚也不禁感到厌烦:“一个个的,有完没完!”
这次还是来自相同的方向。
玲珑瞪视着塞尔罗亚,原先活泼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
现在的她,是龙人族的公主,是王族的血脉。
没有后退的理由,没有不杀死敌人的理由。
“不会再让你伤害我的家人了。”
实际上比任何一人都重视家族羁绊的玲珑轻轻吐出一口气。
魔力,或者说是真气的膨胀就此停滞。
“龙脉解放。”
然后再次以惊人的力量爆发。
接着,不论是谁都看见了,那巨龙的头在玲珑的身后出现。
黄金色的巨龙逐渐显现出身形,修长的身体,尖锐的爪牙,高耸的双角。
战场的魔力沉寂下来。
战场的真气沉寂下来。
所有的一切都服从于它。
“啧……”塞尔罗亚不免咂舌,它慌张地抓住皇帝的手臂,以假动作骗过皇帝,然后扯断他的手臂,挣脱出来。
它察觉到冷汗从脖颈划过。
我在害怕?
塞尔罗亚不禁自问。
但它给出的答案是否定。
好了,现在该思考怎么活下来了。
现在去抓人质的话来不及,而唯一来得及的就是旁边的炽煌皇帝。
但对方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束手就擒。
那该——
就在塞尔罗亚思索时,身边的皇帝传来了异变。
尽管他想尽可能拉开距离,但还是因为痛苦而出现踉跄,身上的鳞片也开始剥落。
是该感谢命运还是运气?塞尔罗亚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什么都好。
塞尔罗亚瞬间欺近因为禁术的时限到来而出现破绽的皇帝,用尽全身力气扣住皇帝还未复原的双手,将其挡在自己面前。
玲珑出现了动摇。
“好啦,你放过我的话,一切都可以商量哦。”塞尔罗亚看向玲珑。
炽煌皇帝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出现一瞬的懊悔,但也只是一瞬。
他看向玲珑。
攻击。
把这家伙除掉。
玲珑看着皇帝,低下头,微微颤抖着身子。
攻击吧。
攻击。
不然兄长和九黎会死去。
不然会有更多人死去。
不然其他人都会死。
不然东大陆就会灭亡。
不然——
金黄色的巨龙因为真气的消散而消散。
即使如此。
那依然是自己的父亲。
不论是怎样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论是怎样的身份。
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少女。
她也只是个深爱着家人的少女。
那些犹豫后仍大义灭亲的英雄谭都是虚伪的。
越是犹豫,才越是不会这么做,才越是发现自己的自私,才越是祈求那渺小的可能性。
所以。
玲珑垂下双手。
“我做不到……”
炽煌皇帝闭上了眼睛。
那终归只是可能性。
露出怜悯的笑容,塞尔罗亚松开皇帝,将他推向玲珑。
然后贯穿他的心脏。
“啊……”玲珑发出不成声的悲鸣。
皇帝就倒在离乾不远的地上。
就算兽人的再生能力再强,被贯穿心脏后得不到救助,还是会死去。
而现在没有任何人能伸出援手。
“总而言之,现在……”塞尔罗亚看都不看不能成为威胁的玲珑一眼,转向最开始的目标。
却发现一个人挡在玉和格列奥乌斯的面前。
安洁莉娅将虚弱的玉搬动到格列奥乌斯身旁。
喘着粗气的样子令人心疼,铠裙也因为战斗而破破烂烂的,全身上下都缠绕着血迹。
即使如此,她还是架着没有剑刃的剑盯着塞尔罗亚。
“……烦死了。”塞尔罗亚往手臂倾注力量,准备一击打飞安洁莉娅的头颅。
这一瞬。
短剑挂饰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仿佛要燃尽最后的光芒。
安洁莉娅周身的薄膜消失,强化魔法击中到一点,倾注全身的力量。
断裂的剑刃以魔力的形势复苏,连带着空气一起斩裂,挥向塞尔罗亚。
如果有奇迹的话——
塞尔罗亚单手接下,打碎聚集的魔力。
没有奇迹。
然而塞尔罗亚没有挥下拳头,因为它想先处理趁着刚刚的时机偷袭自己的人类少女。
蔻儿挥舞的双手大剑从后方斩向塞尔罗亚的后颈,但就如先前所试的那样,仅仅是嵌入皮肤,然后就再也无法继续。
塞尔罗亚转身挥拳,目标是蔻儿的侧脑。
命中。
蔻儿的头即将飞离身子的前一刻,时间倒转。
死亡回避。
塞尔罗亚感到好奇,伸手抓住蔻儿的脖子,然后举起,手中微微加重力道。
但同样的感觉没有再次袭来。
感到无趣的塞尔罗亚将蔻儿丢向安洁莉娅,本来站着就已经很勉强的她更是因为这冲击而向后倒下。
没有第一时间杀掉蔻儿可能算是它的慈悲吧。
怎么可能。
其实只是想省事罢了。
魂灵、契约者、秩守者、还有没什么大用的人类。
一个魔法就能解决掉。
在米雷特并不久远的历史中,能做成此等壮举的可以说自己是第一人。
吞噬的人类的**的力量在赛尔罗亚的内心发酵,这令他感到舒适。
心情愉悦的塞尔罗亚开始凝聚魔力。
这次不会失误的,最强的攻击魔法。
看见这一幕的安洁莉娅只能闭上眼睛不做挣扎。
——
真是闪耀的人们啊。
与自己不同。
追求着未来,追求着自己的梦想。
与卑鄙的自己不同。
哪怕是这么大的困难,也在尝试着跨越。
与将生命当做筹码的自己不同。
想必继续成长下去的话,你们就是舞台的主角了吧。
但现在还不行。
时机稍微有点差。
所以。
至少在现在,交给我吧。
虽然可笑的是,我不是救世主啊。
——
最强的魔法被击出。
然后击中目标。
爆炸。
烟尘四起。
接着,出现在烟尘中的,是一面巨大的棺盾。
是曾经被击碎的那一面。
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的塞尔罗亚甚至愣了下神。
就是这一瞬的愣神,差点让它身首异处,它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自己被切开一半的脖颈。
**组织复生的同时,传来的凉意并不是虚假的。
伴随着挥舞的剑刃而被吹开的烟雾中,格列奥乌斯立于三人之前——这么说可能不对,因为玉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站了起来,随手就扯断了身上的锁链。
覆盖整个天空的黑暗瞬间消失无踪。
“你这家伙……原来一直在装死吗。”塞尔罗亚露出挖苦的笑容,“就为了这么一下奇袭?就赔上那么多人?他们也太相信……”
格列奥乌斯一边指示玉为在场的人们疗愈伤口,一边转向塞尔罗亚:“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逐步逼近塞尔罗亚,左手的棺盾消失在空气中,仅仅以右手拿着长剑,然后左手将身上碍事的武器一把把拔了出来,仔细一看,他受的伤已经痊愈,就连铠甲都不知何时修复了。
“相信我?奇袭?”格列奥乌斯每逼近一步,塞尔罗亚就不禁后退一步,“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让你帮了个忙罢了。”
塞尔罗亚感到困惑,明明没感知到对方的魔力,但内心的警钟却在不停地敲着:“你在胡说什么?”
“多亏你,让幼苗稍微成长了些啊。”
“!”
塞尔罗亚做梦都不会想到,它想扼杀的威胁,却被自己亲手磨砺得更加强大。
“但就这样让你杀了她们也让我有些困扰,所以……”格列奥乌斯的铠甲伴随着话语地下蔓延出的暗红色气息缠绕,头盔上出现了类似于骸骨的纹样,剑刃也因此变得漆黑,甚至变成了远比上次不详的锯刃状。
“游戏结束了。”格列奥乌斯踏前一步,双手持着锯刃挥下大上段斩击。
自以为已经看透格列奥乌斯动作的塞尔罗亚还没来得及抬手,右臂就从根部被斩断。
“唔!该死……”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塞尔罗亚向后跳步,等待着手臂恢复——没有恢复。
被切断处缠绕着黑色的气息。
这是异常的事态。
“怎么回事!”塞尔罗亚开始感到慌张。
“那个是从某个地方带来的,说实话我不想再去第三次了。”格列奥乌斯耸了耸肩,“那个贪婪得很,不只是**,魔力和灵魂也会啃食,劝你最好把那里砍了。”
开始变得疑神疑鬼的塞尔罗亚因为这一瞬间的迟疑,强迫自己反击的结果就是再次被格列奥乌斯劈中。
而这次被砍断的是左臂。
“好了,看来你没办法自行了断了,该怎么办好?”格列奥乌斯一步步逼近塞尔罗亚。
塞尔罗亚面如土色地迅速后退,然后开始施展魔法——
施展不出。
“魔力不足了?真是可惜。”格列奥乌斯像是嘲讽的声音传入塞尔罗亚耳中。
开什么玩笑?
数个精灵长老的魔力居然会不足?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塞尔罗亚思索着这些时,格列奥乌斯就贴近了它的面前。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格列奥乌斯凑近塞尔罗亚的耳边,“比起你上面的那些人,你只是个杂碎。”
然后拉开距离。
将锯刃刺入地面。
“跟大家说再见吧。”
刺入地面之处开始出现无数黑色的手臂,它们蠢动着接近塞尔罗亚。
“不……等等,不!”塞尔罗亚向后退步。
该以自己强劲的力量逃离手臂?还是踢碎它们?还是——
无数的方案在塞尔罗亚脑海中汇聚。
但早在它实施之前,它们就抓上了塞尔罗亚,手臂中浮现牙齿。
然后它们开始啃食塞尔罗亚的下肢。
“啊啊啊啊啊啊啊!滚开!滚开!!”终于不顾一切发出惨叫的塞尔罗亚滑稽地扭动着没有手臂的身子。
但就在它的身子被啃食到一半时,它的身姿突然消失了。
格列奥乌斯立刻看向了背面的空中。
在那里,是抱着只剩上半身和头颅的塞尔罗亚的堕魂。
女性。
“塞尔罗亚大人……”那女性堕魂轻呼塞尔罗亚的名字。
是取回余裕了吗,尽管双臂还在被啃食着,但下身逐渐开始恢复的塞尔罗亚重新看向格列奥乌斯,面露笑容。
“你就尽管得意吧,不只是东大陆,其他大陆现在都在被我没米雷特族攻击,到时候,你……”
“塞尔罗亚大人。”女性出声打断了它。
“事实上……除了西大陆,南北两大陆的进攻受挫,我勉强才逃了回来,但南大陆的……”
出乎意料的内容让塞尔罗亚愣住了。
“属下建议先行撤退,重整态势。”看着塞尔罗亚滑稽面庞的女性堕魂这么说道。
但它们在说什么都与格列奥乌斯无关。
现在没有杀死它们的必要。
但也没有放过它们的必要。
所以,要是以个人心情来说的话——
格列奥乌斯向空中的两体堕魂举起锯刃。
就在这一刻,他与女性堕魂对上了眼神。
片刻之后,仿佛抓住了这个机会般,女性堕魂带着怅然若失的塞尔罗亚悠然钻入空中浮现的魔法阵离去。
这次放走塞尔罗亚,下次它一定会变得更加强大骇人吧。
更何况,到时候可能不止是它。
还有,那个正体不明的家伙传递的消息。
最后究竟会变成怎么样?恐怕只有一个人知道,那就——去见她吧。
然后拯救她。
格列奥乌斯放下锯刃,叹了口气后,身上的异变消失,锯刃也变成了原先的天蓝色长剑。
“原来如此,有意思了。”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