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第一个代价,司徒芳菲便怔住了,面上浮现出几缕为难。
陈绵绵没有去看女子的反应,自顾自道:“在你的亲事上,你爹娘已经达成共识,你若是要抗争,必然会伤害你们之间的情感,日后便是嫁错,怕也难以得到娘家的帮衬。”
“除此以外,你还可能因为长时间找不到心仪之人,担忧年华流逝,最后匆匆找个还算门当户对的男人嫁了,最终又绕回现今的处境。”
“绵绵!”司徒芳菲轻唤,皱着眉头道:“我怎觉得,你是在帮着宋元说话。”
“芳菲,一个人只有当她能够承受最坏的结果,她才能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陈绵绵正色,严肃道:“男女间的感情远比开铺子做生意要复杂,不是你开一间铺子,就有客上门。”
“感情路上,可能遇到太多太多的问题,就如同宋元喜欢你,你不喜欢他一样,日后你喜欢的男子也未必喜欢你,又或许,你们门不当户不对,太穷苦的,你爹娘必然不允,家世显贵的,你也不好高攀。”
司徒芳菲没有想过这么多,她只是想搅黄与宋元的亲事,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子,可如今看来,横在她面前的,简直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听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想抗争吗?”陈绵绵望着女子,徐徐诱道:“还是,你想过平稳的,几乎是一眼可见的下半生?”
同为女性,她自然愿意帮助司徒芳菲,但她必须让对方知晓可能产生的后果,并能够承担这个后果,否则她今日的帮忙可能反倒害了对方一辈子。
在这个时代,一个女子要想“离经叛道”,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我……”司徒芳菲紧紧捏着袖子,眉头拧成无解的死结。
就在陈绵绵以为对方被吓住之际,手忽然被紧紧握住。
“绵绵,我宁愿下半生不嫁人,我也不愿当一个深闺怨妇。”说到这,司徒芳菲再憋忍不住,一股脑儿将肚子里的苦水尽数吐出:“你是不知道,我爹娘关系不好,因为我爹疼爱我,我娘便时常用我来争宠。”
“她不仅会磋磨那些姨娘,还会给我泼冷水,每当我病了,我爹便会去看我,并留宿在我娘的院子里。”
“也正是因为我打小体弱多病,我爹才放我出来习武。”
“我娘时常对我说,作为女人,男人的宠爱最重要,有儿女才能稳固在家中的地位,等我长大就懂了,可我最不希望的,就是成为她,我宁愿当个老姑娘,孤独终老,也不愿意重复她的人生。”
“以前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以为选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男子就好了,只要对方足够喜欢我,就不会有姨娘,不会有通房,可……可宋元他喜欢我……原来男人可以做到在喜欢一个女子的同时,和无数个女子行男女之事。”
闻言,陈绵绵心中生起几分怜惜。
她抬起手,轻轻将人抱住,安抚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绵绵!”司徒芳菲把脸埋入少女怀中,哽咽道:“谢谢你,谢谢你!”
“没事了!”陈绵绵拍抚着女子的背脊,大脑飞速运转。
她究竟,该以什么手段来帮助司徒芳菲呢?
斜阳西沉,各家各户冒出滚滚浓烟,将透明的雨水染成灰白色。
陈府内,香喷喷的菜肴一份份端上餐桌,一家人围坐一团共进晚餐。
陈荣打了一坛子酒,乐呵呵地给在场男人满上。
陈述看着父亲,不解道:“爹,有高兴事?”
“你与齐姑娘的亲事,今日订下了。”陈荣把酒杯推到大儿子面前,笑得合不拢嘴:“你小子呀,随我,能娶到好媳妇,如今,就看你弟弟的了。”
弟弟?陈绵绵福至心灵,心中有了主意。
宋元让爹娘去司徒家提亲,她可以让干爹干娘也去司徒家提亲呀,不过这事,还得跟干爹干娘和二哥好生商量一番。
“爹娘今日去提亲了?”陈述激动站起,面上是难掩的喜气。
“齐夫子先来的。”陈荣伸手将大儿子按回座位上,不等儿子开口便补充道:“我们明天就找媒人去,你放心,不会让齐姑娘受委屈。”
“谢谢爹!”陈述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彩礼的事情,干爹干娘准备怎么操办?”陈绵绵适时出声问道。
闻言,陈述亦看向父母,显然对此事颇为上心。
“我们和齐夫子商量过了,就按着村里的习俗办。”万巧娘温柔道。
得了这般回答,陈述眼底划过一抹黯然,却还是恭敬应下:“就依娘……”
“照着村里习俗办,那多不好呀。”陈绵绵出声打断兄长的话,一脸苦恼道:“干娘,昨儿个钱氏才带着陈蕊蕊来我铺子里装可怜,这你是知道的。”
“如今我在道义上占了理,不管他们情有可原,可要是大哥的婚礼从简了,您想想,别人会怎么说我?”
“他们会说,我陈绵绵就是个薄凉的,只顾自己潇洒,出名头,对家人是不闻不问。”
“哪有那么夸张?”万巧娘蹙眉,嗔怪道:“绵绵,我知道你是好心想帮忙,可你赚钱也不容易,我们平日里什么都没帮上,若是再处处找你要钱,又和你那狠心的叔嫂有何区别?”
“干娘,咱们如今可是一家人,您说这话可就见外了。”陈绵绵扁嘴,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干娘不是同你见外,干娘只是……”
“陈夫人!”一旁沉默的左衍一出声,淡淡道:“绵绵如今是尧城的名人,这越是品德高尚之人,百姓越不允许她犯错,您若真为了她好,就该接受她这一片心意。”
此言一出,餐桌上陷入沉默。
陈荣与万巧娘到底是在村中长大的,虽然明事理,却也想不到这般深刻。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又看向长子,目光中带着几分询问。
陈述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大哥,虽说人活一辈子,不能过于计较虚名,可我相信,你也是希望能给大嫂一个风光婚礼的。”陈绵绵看向兄长,柔声道:“再者,许多事情,不能以金钱计较,你们为我着想是好事,可要是太过着想,就显得生分了。”
“那便,依着你的意思。”陈述哑声应下。
得了肯定的答复,陈绵绵莞尔,高兴道:“明日干爹干娘要请媒婆去齐家吧?我也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