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灾过去的几天后,尧城恢复往常热闹,耕种的耕种,做生意的做生意。
因为楚聿修让人在田地里架井字框,是以庄稼虽然受了影响,但也不至于白费了春日的劳作。
加之,楚聿修下了新令,今年农民赋税全免,百姓耕田积极性高涨,今年要想自给自足倒是不难。
至于芒竹村那些个屋子被冲垮的农户,则由官府出钱雇人帮着重建。
如此一来,尧城无人因天灾沦落为流民,城中自然一派祥和,就仿佛,天灾不曾降临。
与此同时,暗香与陈家的门槛几乎被踏破。
一来,陈绵绵不顾个人安危,日日风里来雨里去,就为帮助尧城赈灾,百姓看在眼里,心中敬佩,自然愿意关照她的生意。
二来,一家有女百家求,谁家不希望能娶到一个聪明能干名声又好的媳妇呢。
万巧娘每日接待媒婆,磨得嘴皮子都薄了,虽然疲惫,心里头却是自豪得紧。
瞧瞧,瞧瞧,她干女儿多有出息,整个尧城的老爷都盼着能娶到她做儿媳妇。
楚聿修抵达陈家时,万巧娘正站在门口送客。
他目光扫过两媒婆打扮的妇人,再联系到下属这两日回报的消息,眸色不由沉了几分。
“民妇见过睿王!”万巧娘屈膝意欲行礼,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拦住。
“陈夫人不必多礼。”楚聿修收手,抬脚跨过陈家大门:“本王听闻,陈家近日格外热闹,是以一得空闲,便过来瞧瞧。”
这话直译过来便是——本王听闻,最近有许多人想撬本王的墙角,是以本王一得空,便过来看着。
万巧娘活了三十多年,又接触过不少富贵人家,哪能听不出男子弦外之音,尤其是,对方已然提示得这般明显。
她面上扬起笑容,慢半步跟在男子身后:“托睿王殿下的福,让绵绵博得了一个好名声,是以这几日,有不少人家上门提亲。”
“不过我琢磨着,绵绵还太小了,不适合这么早定亲,便一个都没应下。”
“绵绵是太小了。”楚聿修满意地点点头,温和道:“她是个有大主意的姑娘,尧城困不住她。”
尧城困不住她,相应的,尧城的男儿也就配不上她。
“睿王欣赏绵绵,是绵绵的福分。”万巧娘笑吟吟地表态罢,不忘指引道:“睿王是来找绵绵的吧,她现在正在书房里教欢欢练字。”
说着,她在院中停下脚步:“我给您备茶水去。”
“多谢陈夫人。”楚聿修点头致意,抬脚朝书房行去。
“叩叩!”
敲门声响起,陈绵绵调整了妹妹握笔的手势,头也不抬道:“进。”
“吱呀!”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将大半阳光遮蔽。
“大姐,是睿王殿下。”陈欢欢小声提醒道。
闻言,陈绵绵猛然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温柔笑眼。
她有些局促地垂下眼睑,不等打破沉默,坐在她身侧的妹妹便跳下椅子。
“大姐,我口渴,出去喝杯水。”陈欢欢言罢,不等长姐应承,脚底抹油朝门外溜去。
文松十分有眼色地退出书房,顺道将门带上。
“吱呀!”
房门将明媚阳光遮挡,形成一方密闭空间。
等陈绵绵再度抬起头,男子已然坐到她身侧。
“这几日缘何不来找我?”楚聿修望着身侧人儿,语气中带着几分控诉意味。
“我能做的事情都忙完了,自然不能再往府衙跑。”陈绵绵下意识解释道。
声落,惹来一阵清朗的笑声。
“我还以为你羞了,故意避着我呢。”楚聿修打趣道。
“谁羞了?我脸皮才没那么薄呢。”陈绵绵死鸭子嘴硬,反问道:“你呢,这几日缘何不来找我?”
问完这话,她便后悔了。
果不其然,听得这般论调,楚聿修面上笑意愈浓。
他握住少女置于桌上的小手,轻轻揉捏着,温声解释道:“洪灾过去了,尧城秩序明面上恢复如常,实则有多处空缺,我需得从这次赈灾表现好的人中抽选一部分填补空白,在朝廷调任书送达前,让尧城至少恢复以往八成。”
“这样啊。”陈绵绵恍然,忍不住道:“睿王要懂得劳逸结合,莫要太过操劳。”
“你这是以什么身份来关心我呢?”楚聿修出言问道。
“用什么身份有什么关系吗,不都是关心你。”陈绵绵说着,把手往回抽,没能抽回。
“自然是有关系的。”楚聿修望着少女的眼睛,有板有眼认真道:“若是朋友,我有许多朋友,他们说的话,我斟酌着听,若是我未来的王妃,我必然乖乖听话,毕竟,我就这么一个王妃,不能让她生气。”
陈绵绵被闹了个大红脸,面上不住地冒着热气。
“绵绵!”楚聿修轻唤,诱哄道:“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我想要的答案吗?”
“不能!”陈绵绵大喇喇地靠着椅背,故作娇蛮道:“我日日同你在外头风吹雨淋,只见你背张老,不见你背我一回,你这追求一点诚意都没有。”
见小丫头同自己撒娇,楚聿修当即起身,在椅子前半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
见状,陈绵绵半点不客气,躬身趴在男子。
楚聿修缓缓站起,背着人朝屋外行去。
“楚聿修!”陈绵绵双手勾住男子脖颈,好奇道:“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带你去街上逛逛。”楚聿修说着,伸手就去拉门。
“不许去!”陈绵绵一把按住木门,紧张道:“这样出去成何体统?”
“可是,不让尧城百姓瞧见你骑在本王背上,你如何胜张老一筹?”楚聿修故作为难道。
闻言,陈绵绵登时反应过来,他这是在笑话她呢。
她气呼呼地拍了下男子肩膀,而后把脑袋枕在上头,轻声道:“楚聿修,我不想喜欢你的,喜欢你好麻烦。”
楚聿修拉门的手垂落,静静倾耳倾听着少女的心声。
“你是王孙贵胄,权势上,我穷极一生也比不过你,我若是和你好了,你我之间的主动权,便永远都在你手上。”陈绵绵垂着眼睑,声音极轻极轻:“你知道的,我惯是个爱自由的,所以,我一直很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去喜欢你。”
“我落水那日,你把自己的衣裳脱下来披在我身上,那时候,我心中便存了旖旎心思。当时我想,若我是个年龄正好的姑娘,而你又没有婚嫁,我一定会主动追求你。”
“直到,我知晓了你的真实身份。”
“被睿王您喜欢,我是惶恐的,这份惶恐盖过了欢喜,我不想卷入朝堂漩涡,不想把选择权交到别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