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怎也来了?”楚聿修施施然站起,面上露出几分笑容:“本王不过命人杀了两个罪大恶极之人,怎如此劳师动众?”
“本宫一早听闻昨日府衙之事,担心宋大人又犯迂腐,便赶来拦着。”楚庭琛言罢,故作歉意道:“匆忙之下闯了进来,三弟不介意吧?”
听得这般言论,陈绵绵偷偷拿眼看向身侧与她一道无声行礼的清俊公子,没有在他脸上找到异色。
见状,她眼睑轻颤,敛去眸中异色。
睿王殿下没按规程走,杀了两个罪大恶极之人,他便迫不及待前来,以法压人,如今太子未经通报擅闯,他倒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真够双标的。
“无碍!”楚聿修大度摆手,温和道:“太子,坐。”
楚庭琛缓步行于桌前,一撩衣袍坐下,目光看向正对面的宋清源,责备道:“清源,三弟的断案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你就别总搬出你迂腐那套了。”
“是,太子!”宋清源拱手应下。
得了肯定的答复,楚庭琛又侧目看向那无声立着的少女:“陈姑娘怎也在?”
“绵绵昨儿个陪太子逛尧城,不小心中暑,又走伤了双腿,昨夜便没有回去。”楚聿修接过话匣,大掌越过桌面将人扶住:“快坐吧。”
“谢睿王。”陈绵绵颔首,借力坐回石凳上。
觉察到有诧异的目光落在脸上,她没有侧目,亦没有抬头,安静得好似根本不存在。
见状,宋清源微微皱起眉头。
她中暑,是因为太子?
“如今三弟接管尧城,尧城府衙里可是一群目无王法的东西,三弟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楚庭琛出言关切道。
“自然是肃清上下,还尧城一个公平清净。”楚聿修淡淡答道。
“肃清上下……”楚庭琛重复着三弟的言论,面上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兄弟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只谈了些许正事便转移到闲话上。
聊了半刻钟,品了半盏茶,楚庭琛起身作别,同宋清源一道离去。
出了睿王府邸,宋清源眉心微蹙,不赞同道:“太子可是为难了陈姑娘?”
“怎的,你喜欢那姑娘?”楚庭琛似笑非笑地打趣道。
“太子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清源面色微沉,严肃道:“睿王是睿王,陈姑娘是陈姑娘,她才十三岁,还是个小姑娘……”
“你觉得她言行举止像个小姑娘吗?”楚庭琛打断好友的长篇大论,展臂勾住男子肩膀:“清源,莫紧张,我不过是试探一下她罢。”
“太子便是想要试探她,也不该如此。”宋清源依旧绷着张脸,沉声提醒道:“还有今日,太子未经通报便擅闯,于礼不合。”
“清源!”楚庭琛扶额,颇为无奈道:“你呀,太迂腐了。”
“太子,不是我迂腐。”宋清源蹙眉,好心提醒道:“来尧城之前,我只知睿王为人奸猾狠辣,善算计,可经过陈姑娘一事,我认真反思了一番。”
“我自认待陈姑娘不算差,缘何在她心中,我这个朋友不如睿王?细细想来,原因无外乎这么几点,一,她与睿王相识更早,二,睿王帮了她,三,睿王对她坦诚尊重。”
“就第一点而言,我与睿王,不过差那么几日,就帮助而言,睿王教她兄长习武,我也为她的生意提供助力。”
“我与睿王的区别,就在坦诚与尊重上。”
“原本我自认为,对她足够坦诚,足够尊重,可细想之下,方觉差距甚远。”
“我自负才子美名,对她虽尊重,却不曾约束下属,瑞忠多次无礼,我虽有责备,却因为私情没能给予合理的解决,相较之下,睿王府中上下,不仅待陈姑娘谦和有理,便是对待她的兄长妹妹,也能给予充分尊重。”
“睿王此举,才是真正的礼贤下士。”
“太子今日所为,落了睿王的脸,心中是舒坦了,可落在他人眼中,便成了霸道无礼。”
“霸道无礼?”楚庭琛挑眉,眸中掠过一抹暗芒:“清源,你便是这么想本宫的?”
“太子,我……”
“行了,莫紧张!”楚庭琛拍拍好友肩膀,不以为意道:“我知道你是为本宫好,本宫今日是冲动了些,但,本宫也是气不过老三的所作所为。”
“睿王怎么了?”宋清源不解问道。
“府衙之事他处理得那般迅速,说明早有准备。”楚庭琛沉着声音,徐徐分析道:“他从一开始,心思就不在活人阴婚一事上,之所以将陈庄氏的证据让给你,也无非是为了挑拨你我的关系,加之,他分身乏术。”
“毕竟,断了活人阴婚的案子哪有以雷霆手腕肃清一座城强?”
言罢,他幽幽叹了口气:“父皇到底觉得亏欠于他,否则,于情于理,肃清尧城一事都应当由你来。”
闻言,宋清源眸色微沉,神情颇为复杂。
是呀,睿王此举,分外不合理,除非圣上早早同睿王表态过,无论彻查案件结果如何,都会将整顿尧城的重任落在睿王肩上。
见男子陷入沉思,楚庭琛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行了,莫多想,咱们去城东菜市口瞧瞧。”
菜市口?
宋清源眉头拧得愈深:“太子,可是要斩哪个犯人?”
“不是本宫要斩哪个犯人,是三弟他准备杀鸡儆猴。”楚庭琛淡淡言罢,冲身后侍从递了个眼色。
侍从会意,悄无声息退下。
睿王临时府邸内,楚聿修望着少女圆润面颊,无言。
陈绵绵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当即拿手在男子眼前晃了晃:“睿王!”
楚聿修抓住女子的小手,神色严肃道:“绵绵,你可会怕我?”
陈绵绵被问得一愣,不解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怕你?”
“我命人斩杀了两人……”
“两个坏人!”陈绵绵纠正道。
楚聿修失笑,低头揉捏着少女的小手:“我有事要去一趟衙门,你可要随我去?”
“不要!”陈绵绵把手抽回,一本正经道:“你干你的正事,我干我的正事。”
“你若是不同我一起去,可能会瞧见一些血腥。”楚聿修沉声提醒道。
闻言,陈绵绵面上露出几分不解之色:“什么血腥?”
“正午时分,菜市口会处斩一批犯人。”楚聿修言罢,抬手摸了摸少女细软的青丝,眼中露出一丝歉疚:“抱歉,绵绵。”
抱歉?
陈绵绵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是在歉意自己对她造成的困扰。
她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反复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汇聚交融。
“绵绵,去换身简便的衣裳吧……”
“我不去衙门!”陈绵绵打断男子的话,眼中满是坚毅:“该面对的,逃不掉。”
这世道就是如此,不往上爬便是统治者地里一根随时可以割去的草,而她选择向上,必然会面对阴谋,血腥,这同与他结交无关,都是她应该自己面对的。
楚聿修望着少女的眼,眸中满是温柔。
面对这么一个剔透又勇敢的姑娘,他如何能做到不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