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里,陈绵绵忙得昏天黑地。
等坐着牛车回到家中,她绣鞋一踢,歪着身子躺倒在床榻上。
硬床板硌着腰板,她有些不舒服地翻了个身,摸到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陈绵绵惊恐睁大眼睛,正欲尖叫,熟悉的气息钻入鼻中。
她眨了眨眼睛,凑近几分,借着薄薄月辉,可以瞧见一抹人形轮廓,瞧着并不清晰。
再凑近,男子紧闭的双眼忽然张开。
“你终于回来了。”男子声音带着初醒的喑哑低沉,以及能将人溺死其中的温柔。
陈绵绵一时有些愣住,眼睑轻轻颤动。
楚聿修翻身坐起,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等了你太久,有些疲乏,便在你床榻上歇了会,没想到睡着了,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陈绵绵摇头,心下虽然尴尬,却还是忍不住关切道:“楚公子,有些事情急不得,你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放心,我心中有数。”楚聿修温和道。
“哦。”陈绵绵呐呐应了声,往床角挪了挪,将二人距离拉开:“楚公子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有一件要事。”楚聿修招手示意对方上前,在少女靠近之际躬身凑近,哑声道:“我想你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烧红了陈绵绵的耳朵。
她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肩膀兀地一重。
“绵绵,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男子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控诉,叫陈绵绵无力推拒。
她僵硬地坐在原地,红唇一张一合,就是发不出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推不开他,是因为他的示弱,还是因为他曾经的遭遇,亦或者,她就吃这套美男计。
“绵绵!”见少女没有抗拒,楚聿修得寸进尺地将人抱住:“可是我上回言语太过孟浪,叫你恼了我?”
“你……你现在也很孟浪!”陈绵绵虚声言罢,便觉施加在腰部的力道消失。
下一秒,整个人为男子霸道地揉入怀中。
“咚咚!”
“咚咚!”
“咚咚!”
陈绵绵心跳快如擂鼓,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红成煮熟的虾子。
她抬起双手,不等推拒,男子失落的声音传入耳中:“绵绵,尧城活人阴婚的案子,很快就要堂审。”
闻言,陈绵绵动作一顿。
“主审此案的,是宋清源。”
男子幽幽叹息自头顶传来,陈绵绵面色微变,推拒的双手慢慢垂了下来:“你很难受吗?”
楚聿修不语,只是将人抱紧几分。
陈绵绵嚅了嚅唇,犹豫片刻,抬手将男子环住,轻轻拍抚着他的背脊:“睿王,您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王爷。”
“这一回输了,并不是因为你不如宋清源,只是你比他胸怀更宽广,格局更大。”
闻言,楚聿修眸中闪过一抹笑意。
她没来的这几日,他整天忙着给宋清源宋递消息,活人阴婚的案子,宋清源查得越彻底,于他越有利。
见男子不应声,陈绵绵不知当如何继续安抚下去,当下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拍抚着男子的背脊。
“绵绵,我能在你这休息一会吗?”楚聿修哑声问道。
“……”陈绵绵张了张口,想要拒绝,话到嘴边却是拐了个弯:“可以。”
得了肯定的答复,楚聿修缓缓躺下,大掌紧紧握着少女的小手。
陈绵绵就这么坐在一旁,听着男子平稳的呼吸,直到再支撑不住,靠着床头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男子已经离去,她也不知何时睡在了床榻最中心。
看着稍显低矮的房梁,陈绵绵有片刻的晃神。
少倾,她翻身坐起,就见床头压着一张信纸。
陈绵绵狐疑地拿起信纸,摊开,入目是男子苍劲的字迹——陈黄夏王赵。
陈黄夏王赵?什么意思?
陈绵绵将信纸折好揣入怀中,起身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等到了尧城,便听得百姓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锦绣陈家的安姨娘红杏出墙,现在就要被抬去沉塘。”
“要说这个安姨娘,啧,真是作孽哟,被陈小姐抓到红杏出墙,竟然用簪子把陈小姐的脸划了,被沉塘也是活该。”
安姨娘红杏出墙,还把陈锦绣的脸划了?
陈绵绵诧然,凑上前好奇道:“两位婶子,我方才听你们说,锦绣陈家出事了?”
“出大事了!”妇人一拍大腿,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两眼,压着声音道:“昨天晚上,安姨娘在陈府私会野男人,被陈小姐当场抓获,那野男人还是在陈府干了十多年的下人。”
“现在看来,安姨娘那一双儿女都长得不像陈老爷,不定这两人十多年前就早有苟且。”
这么劲爆?
陈绵绵捂嘴,继续23书网p;ldquo;那陈锦绣陈小姐呢?”
“陈小姐呀,被安姨娘用簪子把两边脸都划花了,昨夜陈老爷紧急请了尧城所有大夫过去,据说,那张脸是没救了。”妇人言罢,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了,才十三岁,年纪轻轻就被毁了。”
陈绵绵没有接话,垂着眸子让人辨不清她的神情。
可惜吗?她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陈锦绣连自己的亲爹娘亲奶奶都不放过,安姨娘作为她已知的最后一个知情人,必然会出手对付,所谓的红杏出墙,怕也是陈锦绣安排的。
这个小姑娘,比她想象中要心狠太多。
落得如此下场,也不过咎由自取罢。
正想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陈绵绵引颈望去,就见陈尚言骑着高头大马自北向南行来,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一群人,有陈家的小厮,亦有看热闹的百姓。
人群中,陈家小厮挑着一个大猪笼,安姨娘就被关在猪笼里,手脚束缚着,口中堵着一块破布。
陈尚言骑马从少女身边经过,侧身看了她一眼。
陈绵绵没去理会对方,眼睁睁地看着小厮挑着猪笼从她身边经过。
安姨娘的视线与她有短暂的交汇,随后错开。
陈绵绵看到了妇人的哀求,那是对生的渴望。
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冲上去,拦住这件荒唐事。
通奸沉塘与活人阴婚一样,都是陋习,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她脚步微微迈开,很快又收了回来,垂下眸子默默看着自己的鞋面,直到喧闹声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