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绵绵还在重复着同一动作,泪水流出,又被憋忍住,直到两臂发酸,重复的按压像是有千斤重担灌在手上。
“咳!”
一声轻细的咳嗽声响起,躺在地上面色青白的少女口中吐出少许河水。
楚聿修震撼地看了小丫头一眼,抓起少女的手,两指搭了上去,原本已经消失的脉搏竟是在微弱跳动。
陈绵绵亦是大喜过望,忙不迭重复按压动作。
“咳咳咳……”
更多的河水吐出,少女的面色缓和少许,但青白依旧。
陈绵绵单腿跪在地上,将少女翻趴在她支起的右腿上,有节奏地拍击着对方的背脊。
更多河水吐出,在本就濡湿的地上晕开一片深渍。
做完这一步,陈绵绵脱力地跌坐在地上,咧嘴傻笑着。
笑着笑着,泪水自眼角滚落,她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这特么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草菅人命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穿越到这么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方?
她想回家,想回家。
陈绵绵情绪有些崩溃,兀地,她被一只大手搂住,按在宽厚的胸膛上。
楚聿修拍抚着少女的背脊,动作温柔又怜惜:“没事了,我在!”
“呜呜呜……”陈绵绵哭得昏天暗地,却还不忘腾出一只手指向躺在地上的少女:“先……先救人。”
楚聿修一手将人按在怀中,另一手掏出一只寸长的短哨吹响。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文松出现在河边,腰间别着一个装泥蚯蚓的布袋,满手泥巴。
“爷!”
“把人搬上马车!”楚聿修伸手指向地上少女:“马上送回牛王镇,让唐大夫给她诊治。”
“是!”文松领命将人抱起,见自家爷没动,当即忍不住道:“爷,您呢?”
“你先回去,我在这附近看看。”楚聿修摆手示意下属离去,随后垂下眼睑,轻轻拍哄着怀中人:“别怕,我在。”
“我不怕……”陈绵绵身子轻轻抽动,双手死死揪着男子胸前衣裳,语带哭腔道:“我只是庆幸,只是无力……”
庆幸自己将人救了回来,无力自己一而再地遇上这样的事情。
闻言,楚聿修将人搂得更紧,心疼道:“绵绵,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呜呜呜……”陈绵绵抽噎着,揪着男子衣襟的双手慢慢松开,转而将对方紧紧抱住:“楚聿修,你能改变尧城,对吗?”
“我会改变尧城的。”楚聿修沉声保证道。
闻言,陈绵绵慢慢收拢理智,从男子怀中抬起头来。
楚聿修抬手为她拂去眼角的泪珠,目光温柔得能将人溺死其中:“相信我!”
陈绵绵跌进男子深邃的眼眸中,好半响才缓过神来,注意到二人异常亲密的举动。
不等她从地上弹起,那双大手再度将她环住,为她披上一件宽大干燥的衣裳。
外袍早已凉透,没有男子的体温,可陈绵绵却恍惚感觉到灼热温度,一点一点将她的四肢烧热,也将她的耳根烧红。
“你把湿衣裳脱了,裹我的衣袍。”楚聿修温和言罢,起身朝外走三步,背对着她。
陈绵绵愣了愣,这才起身将湿透的外衣脱下,套上男子宽大的外裳。
纵然里衣里裤还是湿的,但至少,没先前那般冷。
换好衣裳,整顿好情绪,她却没能整顿好说辞。
如果他问她为什么发现水里有个人,她该怎么回答?
“绵绵,换好了吗?”
男子清朗的声音传入耳中,陈绵绵身子微微绷紧,磕磕巴巴道:“换……换好了……”
得了肯定的答复,楚聿修这才转过身来。
那胖乎乎的小丫头怯生生地立在原地,大大的眼睛中带着隐忍克制的不安,全然不复下水救人时的果决勇敢。
明明那么害怕被发现不对劲,她却依然毫不犹豫地跳下水,一遍遍重复着救人的动作,情绪崩溃也不曾放弃。
这么一个至情至性至善的小姑娘,从骨子里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魅力。
“楚……楚公子……”陈绵绵被盯得发怵,心下虚得厉害,目光根本不敢往对方身上放。
“可是太冷了?”楚聿修大步上前,大掌贴在少女苍白冰凉的面上,温柔道:“那你留在此处烤火,我去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啊?”陈绵绵微诧,没等反应过来,脸上的温度已然消失,那高大俊美的男子弯着腰,从地上捡起几根木柴丢在一处。
他这是……要给她生火?
得出这个结论,陈绵绵赶忙迎上去将人拉住,有些急切道:“不,我不冷。”
声落,她又觉自己这么说太过生硬,当即转移话题道:“你刚才说要去附近转转,我也一起去吧,两个人两双眼睛更好办事。”
闻言,楚聿修抬眸看了眼少女苍白的面颊,正欲拒绝,可当瞧见那双眼中的急切,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好。”
“那咱们分头行动!”陈绵绵说着,快步朝林子左边行去。
才行出两步,手腕为一只大手扣住。
“跟着我!”楚聿修沉声言罢,也不管对方是否同意,拉着她朝林子右边行去。
陈绵绵小跑着跟上男子的步伐,朱唇张了张,忍不住道:“分头行动效率更高。”
“人不是从左边林子过来的。”楚聿修没有回头,从始至终,他甚至不曾踏入左边林子半步,语气却是自信满满。
几乎是下意识的,陈绵绵信了他的说辞。
二人一前一后行入右边的林子中,果然瞧见一串杂乱的足迹,一路向着林子深处延伸,显然离去得很是仓皇。
楚聿修松开握着女子的手,一撩衣袍蹲下身来,用手丈量脚印的大小。
陈绵绵在男子身侧蹲下,认真地研究着。
“看得懂吗?”
男子清朗的声音传入耳中,陈绵绵沉默几息,老实地摇摇头。
“知道我为何会特意了解各个城镇的商业情况吗?”楚聿修言罢,指了指地上的鞋印:“这几双鞋,牛王镇买的。”
闻言,陈绵绵瞬息张大双眼:“这都能看出来?”
每双鞋子底部的纹路各不相同,他是怎么从其中瞧出归属地的?
“每一间铺子的师父不同,手艺也不同,牛王镇的布鞋,千层底缝制的线更宽,你细看,这鞋印上能瞧出线的纹路。”楚聿修言罢,起身朝林子深处行去。
见状,陈绵绵连忙小跑着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