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丫头,你这本册子哪来的?”
唐大夫的声音突兀响起,陈绵绵侧目,不等看清中年男子的神情,一只手伸了过来:“你这册子,可能给我瞧瞧?”
男子的语速极快,带着不加掩饰的急切。
陈绵绵略一思索,转手将册子递了上去:“这册子有什么问题吗?”
唐南斗几乎是将册子抢到手中,然,等他看清册子上的字迹,眸中激动逐渐消退,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唐大夫?”因为册子遮挡,陈绵绵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可她能明显感觉到气氛生了微妙变化。
唐南斗将册子还了回去,一张脸紧绷着:“没什么,眼花,看错了。”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快步行了出去。
陈绵绵随手将册子放在床榻上,正欲起身,才发现背上的针还没有拔。
“唐大夫!”
“唐大夫!”
“唐南斗!”
“唐老怪!”
“拔针啊……”
陈绵绵的呼唤没能将唐南斗召回,倒是把院内的丫鬟唤了过来。
“陈姑娘,唐大夫刚出去了。”
闻言,陈绵绵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唐老怪出去了?那他的药童呢?”
“药童瞧见唐大夫往外冲,也跟着出去了。”丫鬟据实答道。
陈绵绵静默了几息,直到耳畔传来丫鬟关切的呼唤,她这才出声道:“麻烦你去帮我请个大夫来,唐大夫忘拔针了。”
她现在满背的针,活脱脱一银针刺猬。
“是!”丫鬟应声,忙不迭朝外跑去。
陈绵绵重新将下巴抵回枕头上,抄起手边的册子,继续了解关系错综复杂的尧城商界。
须臾,丫鬟去而复返,轻轻叩响门扉,小心翼翼道:“陈姑娘,文竹说了,您身上的针要按规律拔,不能让外面的大夫来。”
她以为屋内的姑娘会生气,哪知房门那端只是沉默了片刻,溢出一声幽幽叹息。
“那便麻烦你帮着注意下,若是唐大夫回来了告知他一声。”
“是!”丫鬟颔首,态度越发恭敬:“奴婢就在外面守着,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麻烦你了。”陈绵绵由衷言罢,继续趴回床榻上看书。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一晃到了傍晚,唐大夫还没回来。
而此时,陈绵绵已在床榻上趴了一个多时辰,手中册子更是翻来覆去看了整整两遍,就差背下来了。
兀地,门外传来一阵短促的敲门声。
陈绵绵一喜,微微抬起身子,就听得兄长的声音自门外传来:“绵绵,时候不早了,我们再不回去爹娘该担心了。”
“要不你先在这等着,我和你二哥先回去。”
“他明日便要回书院,我……我得送他。”
闻言,陈绵绵垮下脑袋,随后高声应道:“大哥放心回去吧,若是唐大夫回来得晚,我便让文竹送我。”
“好!”陈述应声,放心地带着弟弟离去。
屋外重新静了下来,天色一点一点变暗。
陈绵绵又将手中册子翻看了一遍,看到一半,斜阳完全没入西山,屋内最后一丝光线敛去。
她合上书本,冲门外道:“屋外有人吗,可否帮着点个蜡烛?”
声落,房门叫人从外面推开。
丫鬟点了蜡烛,拨好灯芯,随后侍立在少女榻前,轻声道:“陈姑娘可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不了!”陈绵绵冲那姿容清秀的丫鬟露出温和笑容,心中却是奔过千万只草泥马。
她倒是想吃东西来着,问题是,吃喝拉撒,吃喝进肚子里的东西总不能凭空消失掉,万一吃完了想上厕所,难不成让她顶着满满一背九九八十一根针过去?
背上扎针是不影响她直立行走的能力,但影响她穿衣服的能力,她怕衣服一套,一拢,针就没进去了,她可不想变异当银针侠。
烛光摇曳,眨眼亥时将至。
陈绵绵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在床榻上,脑海中闪过小龙虾,生煎包,火锅等一干美味。
正犯馋着,清朗男声自门外响起:“偏房的烛火怎亮着?”
紧跟着,是文竹的叫苦声:“爷,您可算回来了,那唐大夫给陈姑娘扎了针,没拔,人突然就跑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找也找不着。”
“所以,小丫头现在还在偏房里躺着?”楚聿修眉尾轻扬,加快脚步朝偏房行去。
“叩叩叩!”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顿了几息,男子清朗悦耳的声音响起:“小……绵绵,你可还醒着?”
小绵绵?
陈绵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嗖”地抬起脑袋:“醒着呢。”
末了,不待男子回应她又道:“您有事便说,别叫我小绵绵,听着怪渗人的。”
闻言,楚聿修原本微微拧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温和道:“唐大夫怕是一时半会找不着。”
“还找不着呀?”陈绵绵发出一声哀嚎,悲痛道:“就不能随便找个人帮我把背上的针拔了吗?”
“不过拔个针罢,总不会整个尧城都找不出一个能拔针的吧?”
“咳!”楚聿修虚咳一声,抬手将院中侍候的丫鬟屏退,轻着声音道:“我会拔。”
声落,周遭静了下来。
偏房内没应声,偏房外,文竹、文松瞪圆了眼珠子,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他们爷方才说了什么?他们是不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出现了幻听?
“呃……”陈绵绵从石化状态中复活,有些不确定道:“睿……楚公子,您的意思是,您能帮我拔?”
楚聿修倒是坦荡:“我会医术,你若是不介意,可将我当做医者看。”
陈绵绵:“……”
这不是介意不介意的问题,问题是她的背太肥,不好看!
不对不对,这也不是关键,关键是,这里是古代,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叫男人看了背,会让他们的友情变质的。
“咕噜噜……”
腹部发出一声长鸣,陈绵绵面上尴尬瞬息龟裂,低头把脸埋入枕头中,闷声道:“多谢楚公子!”
楚聿修不料对方应得这般干脆,一时有些错愕。
文竹、文松二人则是脸都绿了。
一个敢开口,一个还真敢应,这叫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