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半个时辰后,紧闭的房门缓缓打开。
唐南斗自房间内行出,招来药童去药铺买药,同时嘱咐车夫回城里取药。
吩咐完毕,就见一高大黑影将他笼罩。
唐南斗斜眼看去,映入眼帘是一张周正的方脸。
“有什么事吗?”
“唐大夫!”陈述双手呈上一锭银子,沉声道:“这是付给您的药钱,余下的我们兄妹二人会慢慢还清。”
闻言,唐南斗没有接下,而是捻着23书网p;ldquo;你是陈绵绵的兄长?”
“是。”陈述点头应道。
“你们兄妹两生得不像啊。”唐南斗复道。
“我与绵绵并非亲兄妹,她是我爹买来的。”陈述据实答道,说话间将银子奉上前几分:“唐大夫。”
得了这般回答,唐南斗登时乐了:“我今日遇上的都什么怪事,没血缘的姐姐给没血缘的妹妹治病,没血缘的哥哥给妹妹掏钱。”
这一个两个的,心肠好得惊人。
“什么?”陈述诧然,眸中满是不可置信:“您说绵绵和欢欢没有血缘关系?她们明明就是亲姐妹!”
“亲姐妹?”唐南斗也愣住了,拔腿风风火火行入房中,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悉心照顾妹妹的小胖姑娘:“小丫头,你在我这卖可怜博同情是不是?”
闻声,陈绵绵慢条斯理将打湿的巾布放入面盆中,这才抬眼看向来人。
她目光很是平静,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与从容:“唐大夫觉得,我是在卖可怜换取同情?”
“若我需要通过卖可怜来换取利益,同楚公子卖可怜岂不更好?”
言罢,她没去看男子神情,目光转向跟进来的兄长:“兄长不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我现在就同你细说。”
“陈大山不是我的亲爹,赵荷花也不是我的亲娘,钱冬瓜更不是我的奶奶……”少女语调平缓,透着些许冷清,全然没有往日表现出的软糯可怜。
她言简意赅地将自己的经历叙述了一遍,不但揭露了自己被陈大山一家调包迫害一事,更没隐瞒自己的反击行为,就连殴打钱立成,扒了他的裤子在他脸上写字一事,她也一并认了。
陈述震惊地看着干妹妹,那张小脸是那般稚嫩,可她的神态却是那般从容,镇定。
一个人究竟要经历多少事,才会瞬息成长至此。
话音掷地,是长久的沉默。
陈绵绵拧了把巾布,牵起妹妹的手为她擦拭胳膊。
陈述张了张口,好半响才找回属于自己的声音:“那人参一事呢?”
“人参一事,是我央楚公子帮忙,为的是日后方便出入,否则我一养女,见天地什么事都不干就往外跑,容易惹来村里人的非议。”陈绵绵平静道:“再者,我不希望干爹负担买我那笔银子。”
说到这,她缓缓垂下眼睑:“大哥,我无意欺骗你和干爹干娘,只是那时我和你们并不熟悉,我怕我说得多了,掏心掏肺了,会被你们丢回陈大山家。”
“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怕再死第二次。”
原本她想要一直瞒着陈荣一家,直到将陈大山一家送入地牢,可她今天已经暴露了,索性就把话摊开来讲。
兄长陈述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便是在被野猪袭击时,他也保着她,护着她,还有什么是不能相信的呢。
闻言,陈述眼中泛起涟漪,大步上前将人搂在怀中,沉声安慰道:“放心,大哥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你被人欺负。”
“嗯!”陈绵绵轻声应着,声音有些许沙哑:“我知道,大哥和干爹干娘都是好人,可我还是希望,大哥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放心吧。”陈述应得干脆,满心满眼都是对干妹妹的心疼。
“谢谢大哥!”陈绵绵仰头露出清浅笑容,随后轻轻将人推开,起身冲唐南斗施以一礼:“唐大夫,剩下的药钱……”
“不用了!”唐南斗摆摆手,随后将先前收下的十两银子还给陈述:“今日就当我做个好心,免费给这小丫头看病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钱。”
“唐大夫!”陈绵绵上前两步,恭敬道:“您说得对,您免费看诊已是高义,断没有贴钱买药的理……”
“老子说有这个理就有这个理!”唐南斗吹胡子瞪眼,没好气道:“你这丫头这么死脑筋,做生意能赚钱才怪了!”
末了,不待对方接话他又道:“明天你到尧城找我,老子给你扎两针。”
言罢,他一甩衣袖大步离去,只留下陈绵绵与陈述兄妹二人面面相觑。
药童回来得很快,带来了好几份草药,一回来便一头扎入灶房里煎药。
等药煎好了,陈绵绵细心地将滚烫的药水吹凉,一点一点喂入妹妹口中。
她动作很是温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等喂完药,已是满头大汗。
“说来……”陈述忽然出声,问出了藏在心底的担忧:“欢欢伤得这么重,你总不能每天都把她偷出来吧,迟早会被陈大山一家发现的。”
“欢欢她不会再回去了。”陈绵绵放下药碗,指着一旁的吴大诚介绍道:“大哥,这位是我的掌柜吴大诚,上回村子里的道士便是他扮的,这次欢欢也是他从村子里带出来的。”
“公子!”吴大诚冲陈述行礼,神态颇为恭敬:“您尽管放心,人是钱冬瓜自己当尸体丢给我的,只需给欢欢姑娘买个新的丁籍,她便能过上全新的生活。”
得了这般回答,陈述依旧有些不放心:“万一,她自己想回去呢?”
“如果她想回去,我便放她回去。”陈绵绵摸了摸妹妹微微发烫的面颊,平静道:“但我也不会再管她。”
听得这般言论,立于一旁的唐南斗点点头,面露欣赏之色。
善良,聪明,有底线,这丫头,甚是对他的胃口啊!
陈述亦是松了口气,面上添了几分笑容。
他就怕干妹妹因为这件事惹上麻烦,现在看来,妹妹想得比他深,也看得比他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