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陈荣一滞,竟是无语凝噎。
好半响,他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少女的目光多了几分难以置信:“绵绵……你……你怎么知道?”
昨日他将人买下,完全是出于好心,可今天一出去,他才发现,事情远没有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村里不少人同情他花钱买了个麻烦,还有人用开玩笑的语气同他说,七两银子买个什么都能干的丫鬟也是很值当的。
总而言之,几乎没有人看好他这一举动。
不但如此,陈大山一家还来找他麻烦,说什么他们卖了绵绵,绵绵至少能有个男人,而他买了绵绵,只会让绵绵变成一个老姑娘,是害了绵绵。
“能猜到呀!”陈绵绵扯了扯唇角,轻声道:“所以我才想努力减肥,若是我能瘦下来,等着看您笑话的人自然就少了。”
闻言,陈荣不免有些动容。
他想着今日那些人在背后议论的言语,想着自己今日稍稍动摇的决心,再去看那张认真的小脸,喉中溢出一声叹息:“行吧,你这么说了,那就试着吃几天,要是真能瘦下来就继续吃,瘦不下来可不许再吃了。”
“我知道了!”陈绵绵糯糯应声,面上是难掩的高兴:“谢谢荣叔!”
“行了,吃饭吧。”陈荣放柔语调,拿了个瓷碗盛饭。
“哎!”陈绵绵应声,将灶房内的饭菜端到院子里。
因为万巧娘去城里送绣品,接新活,中午赶不回来,而陈述一进山就是一天,是以午饭只有陈荣与陈绵绵两人吃。
中午和早上一样,白米饭配馒头、咸菜,依旧是足够别的农家吃两天的饭量。
用过午饭,陈荣回屋小憩,陈绵绵自觉地撸起袖子洗碗。
水声哗啦,被洗锅用的锅刷搅成一道漩涡。
很快,她将锅碗洗净,用抹布一个个抹干放好,这才拉着一张木凳坐在屋檐下吹风。
春日午时的风透着恰到好处的暖意,让人舒服得昏昏欲睡。
陈绵绵脑袋一点一点,上演着生动的小鸡啄米。
兀地,“啪嗒”一声细响,一块石头落到她的脚边。
陈绵绵抬起眼睑,左右张望,没有看到人,一抬头,就见屋顶上坐着一俊美出尘的男子。
男子随性地坐在那,手中抛接着一块小石头,便成了一副绝美的风景。
见她看来,男子伸出两根手指勾了勾。
陈绵绵会意起身,拔腿朝旁边的土墙跑去。
才跑到墙下,男子已经坐在墙头,衣裳鬓发服服帖帖地垂着,仿佛未曾移动过。
陈绵绵微微一惊,很快回过神来,压着声音道:“楚公子,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遇上了点麻烦。”楚聿修半弯着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费劲仰头的小姑娘,温和道:“可需要我帮忙?”
“这么快就传出去了?”陈绵绵愕然,旋即讪笑道:“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呀,不过这对我来说也算不上太坏,您也瞧见了,我现在因祸得福,脱离了陈大山家,解除了被卖的风险。”
“你倒是想得开。”楚聿修失笑,好心提醒道:“只是寄人篱下,终归不是件好事,也耽误你的营生。”
“以你现如今的财富,离开窝窝村才是正途。”
“我若是离开了窝窝村,可就没办法帮您了!”仰着脖子实在太累,陈绵绵左右张望,欲搬来石头垫脚,就见一只大手出现在眼前。
她抬眼看着那只手的主人,犹豫须臾,将手搭了上去。
拉力传来,没等陈绵绵反应过来,人已立在墙头。
农家的土墙矮又窄,她这么个小胖姑娘立在上头,不免有些摇晃。
兀地,她后腰被一条有力的臂膀护住:“坐吧!”
陈绵绵晃晃悠悠坐下,侧目去看身侧男子,对方正目光温和地望着她,似乎在等着她把话说完。
“咳咳!”陈绵绵虚咳两声,一脸严肃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昨日认识了一个妇人,她告诉我,她家儿子于莽多年前为救一被拐到牛王镇配阴婚的姑娘,叫尧城的班头打成痴儿,我想,这件事对您查配阴婚应当有帮助。”
闻言,楚聿修微微拧起眉头:“那妇人可还有跟你说些什么?”
“那妇人告诉我,班头对外表示,于莽调戏他家姑娘,他这才出手将人打傻。”陈绵绵小手紧握成拳,语气中是难掩的愤怒:“不但如此,于莽的父亲进城告官,还没到城里便被抓入府衙,挨了五十个板子。”
听到这,楚聿修微微点头,诚挚道:“阴婚一事我查了有些日子,并未有所突破,若你今日说的是真的,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能帮到楚公子就好!”陈绵绵由衷道。
“不过,这与你留在窝窝村有什么关系?”楚聿修稍稍倾身,温和道:“若是你有难处,大可开口,毕竟,你我是朋友,你如今又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或许无法帮你做大生意,给你在城里买间宅子却是不成问题。”
“当然有关系!”陈绵绵说到这,指了指自己:“楚公子别忘了,我也是证人。”
“嗯?”听得这般论调,楚聿修不免有些好奇:“说说!”
“先前我同公子说过,我可以出来作证,但是叫公子拒绝了,理由是,有悖孝道,不为世人所容,可要是,陈大山夫妻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呢?”陈绵绵含笑问道。
闻言,楚聿修细细端详着眼前黑乎乎圆滚滚的脸蛋,眉目间有笑意晕开:“小孩儿,你的意思是,狸猫换太子?”
“这只是我的猜想,并未得到证实,而我之所以留在窝窝村,就是为了证实这件事。”陈绵绵据实答道。
只要能证实她的猜想是真的,那么,她就能在不牵累自己的情况下将陈大山一家送进地牢。
“需要我做什么?”楚聿修温和道。
“帮我注意一下尧城的富贵人家,看有没有面貌与我相像的老爷夫人,或是面貌与陈大山一家相像的女子。”陈绵绵说到这,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没有,可以盯着我娘,我中毒是因为她买的包子,据村里人说,那包子是她从尧城里买的,可能有人与她里应外合。”
“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懂得倒是不少!”楚聿修失笑,眸中是难掩的欣赏:“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提,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一定帮忙。”
这番话若是叫文竹听见,必然要惊掉下巴,毕竟,只有亲卫才知道,这番话背后的意义。
然,在陈绵绵看来,这只是睿王人好,愿意对她施以援手罢。
她支着下巴认真沉思片刻,随后抬起头来,咧出一口小白牙:“我还真有需要您帮忙的地方,不过,可能要占用您身边一个侍卫半天的时间。”
“文竹这两日供你差遣!”楚聿修干脆道。
“楚公子,您真是个大好人!”陈绵绵激动地展开双臂,兀地想起什么,双手在胸前交叉给了自己一个拥抱,傻乐道:“大好人!”
大好人?
楚聿修挑眉,看着那傻笑的小丫头,眸中闪过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