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月莹同裴弘念出宫，京城街上热闹极了，他们先去了药铺，当初晏依行安排的人稳妥可靠，药铺生意好了不少。
月莹见没什么可担心的，便只挑了几味药材，想带回宫去。
自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许久不曾有过精进学习的机会，这回她终于在淑妃宫中，想必可以安稳几日，借此机会，她不想把手上的功夫落下了。
裴弘念看着她细细地挑选药材，不由得就被她吸引住了，苏月莹将洁白轻盈的茸片对着光看，他便看着阳光透过茸片，像透过水波，照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她的睫毛蝶翼般，杏眼微眯，蝶翼在小巧高挺的鼻梁上留下阴影。
“可以了，三殿下，我心愿已了，我们回去吧。”月莹满意地将药材整整齐齐装进小包里，打算带着回去。
裴弘念存心逗她，微笑道：“京城街上可是热闹极了，你不打算逛逛吗？”
月莹当然有兴趣：“我只是担心三殿下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她这么说，裴弘念自然表现地大方极了：“我无事，你好不容易有机会休息，自然要尽兴。”
说着，裴弘念便将月莹带到喧闹的集市上，街上有人演杂技，有人卖糖葫芦，还有人买糖人。
月莹少有这种机会，裴弘念也少有这种机会，二人都玩得尽兴。
裴弘念拉着月莹看吹糖人，一边看，一边轻声说：“我一直很羡慕依行。我虽与他一同长大，年幼时却从未出过宫，也从来没见过吹糖人。后来我大了，出了宫，却觉得一个大男人看这种东西实在幼稚，而晏依行没有这种遗憾。”
“殿下，人生就是这样吧，有失有得，没有谁能占全所有美好，”月莹轻声回应。“我也有很多遗憾啊。”
裴弘念买了两个糖人，一个男孩，抱着老虎，一个女孩，抱着兔子，一个给月莹，一个留给自己。
“那希望以后我们的遗憾都能少一些吧。”他抬起头，仰望着湛蓝的天空说。
他们一直逛到中午，正要回宫吃饭，月莹却被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吸引住目光。
那些面具都艳丽精致极了，摊主是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人，白色剑袖黑色长衫，带着狰狞的鬼面，却衬得他脖子白皙修长。
月莹本是被这面具吸引来的，此刻却看着那摊主出神，一动不动。
裴弘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像是也注意到了什么。
月莹张了张嘴，正要说出什么话，却见那摊主将食指竖在唇部，微微倾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要卖两个面具，”月莹改口说，比划了两根削葱般的手指。
摊主微微颌首，像早有准备一般，替她挑了两个最好看的面具。
一并附送的，还有一个刻着字的黑曜石手串。
裴弘念唇角挂上笑，意味深长地将钱付给摊主，趁着凑近低声说：“面具卖不出去就算了，快点回宫，我还有事交代。”
摊主只收了钱，仍静默着，也不回应什么，只长身玉立目送二人走远。
淑妃宫中的偏殿，晏依行独自坐在茶几前等候。
“我说公子，你这一手也太刺激了。”梁上传来十一促狭的声音。“怪不得京城人都说小晏大人最招女孩喜欢，随时出行就能掷果盈车。”
晏依行闭目养神，听到这话，平和地答道：“十一，等你有了喜欢的人，你就会明白的。”
只片刻之后，裴弘念便到了，他一来便对着晏依行伸出一只手。
晏依行睁开眼，忍不住笑，问：“殿下这是做什么？”
“你的面具我不大喜欢，想要退款。”裴弘念拖着长音说。
晏依行故作嫌弃道：“集市上卖的小玩意，本就薄利，哪还有玩腻了退回去的道理。”
“好啊小晏大人，你可知朝中五品以上官员不得经商，你这是知法犯法，不怕我提你去御前告状？”裴弘念揶揄道，却不等晏依行回答，坐在他身边，倒一杯茶，开口：“好了好了，暂且停战，先谈正事。”
“我这边搜查所用人手，方向，已悉备齐。”晏依行手指点着桌子。“补充的人手可从周边的府库中随机抽出调用。现下最紧急的，那便是需要你同陛下将话说的通透些。”
闻言，裴弘念点点头：“这几日晏夫人失踪之事，我已按正常案件托付给大理寺，消息依然压着，秘密处理。太后皇后那边，她二人协理命妇，太后需得知晓此事，至于皇后，我还在斟酌如何同她说。”
晏依行抬手阻止道：“此事不必瞒着皇后娘娘，她于公于私，都需将这件事处理妥善，甚至皇后比起太后，更应该积极将这种事处理好。”
裴弘念神色微妙：“可是裴弘煦……”
“不如这样，我近几日就派人盯着二皇子动向，”晏依行斟酌推演，谨慎道：“至于皇后，待到陛下批准，我人手到位，你再通过淑妃娘娘同皇后娘娘说，彼时即使二皇子想做什么，也已来不及。”
裴弘念点点头：“好，那便如此，我这就去面圣。”
明堂之中，裴弘念整衣敛容，跪拜：“儿臣参见父皇。”
景帝正在批折子，头也不抬：“有事？”
裴弘念一边斟酌用词，一边保持语速不变：“回父皇，前些日围猎遇险一事，儿臣细查之下，发觉其中有些问题，恐怕……”
“你想怎么做？”
裴弘念抬起头，见景帝已经停下笔，垂目看着自己，便道：“前些日晏夫人于宫宴中失踪，儿臣恐怕两件事有些牵连，想借此机会，查明宫中问题。”
“你，就那么肯定，这问题出在宫中？”景帝声音不大，却极具威严。“你可有线索？”
“回父皇，围猎一事参与之人都是宫人，至于晏夫人，其就在宫中失踪。儿臣很难说问题不在宫中。”
景帝唉出一口气。“只因为这些事，便要兴师动众的彻查宫中，未免小题大做，无事生非。”
裴弘念见他态度不对，急忙将方案陈出：“父皇，不会兴师动众，过几天便是中秋，彼时宫中宴饮，需得提前洒扫，可借此名义，行查案之时。”
景帝沉默片刻，看着这个平日默默无闻，此刻竟坚定异常的儿子，只说：“佳节在临，朕不想有风声闹出来，你可明白？”
三皇子没有对这模棱两可的话自作主张，只说：“儿臣愚钝，还请父皇示下。”
景帝叹息，摆摆手：“放开手去做吧，仅限宫中，手脚干净些。”
“是，儿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