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月莹的事刚刚结束,待裴弘念走后,晏依行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开始思索如何找到母亲。按父亲的说法,这件事与皇帝有关,但无论如何,眼下先找到母亲所在才是正事。
“十一。”晏依行低着头沉思片刻,将十一叫出来:“你替我去少府那里查一查两年以内陛下的支出,务必小心,别漏了踪迹。”
“查账?我一个人吗?”十一惊诧地问,他向来不擅长干这种翻书的事情,公子怎么会忽然安排出这种事情给他。
晏依行明白他心中在想什么,他向来不会安排出不适合某一个暗卫做的事情。他摇摇头,解释道:“不是,你只用看地契田地就好,内容前面标着红字,尽快看完,然后复述给我。”
十一应下:“是,公子。”
他说完便消失,晏依行出了家宅,因为不想快点到那个地方,也不坐车轿,只是独自踱步,一路上细细思索最近的事情。
这件事不应该早早让除了晏家之外的人知道。他想。也许应该将事情闹出去,假托母亲遭到劫持,不下皇帝的面子,单纯按贼寇刺客之类的事情处理。不知道皇帝恨不恨得下心撕破脸。
母亲与父亲恩爱,自然是不从皇帝的,只怕在他找到母亲之前,万一母亲刚烈易折,就不好了。晏依行思及此,决定拜访三皇子,商议一番。这么难处理的事,一个不好,就是要朝中动荡,晏家危急,立嗣之事难免有牵连。
晏依行听府中人说裴弘念去了宫里,便到淑妃宫中走去。
“小晏大人怎么来了?”淑妃惊讶地看着忽然拜访的晏依行:“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
晏依行心中虽着急,却面色如常,恭谨道“回娘娘,外臣忽然想到有件公务,得与三殿下商议。”
“他在书房,我替你去叫。”
“不必不必,外臣去书房见他。”晏依行如平日般行礼告退,走时步履却快极了。
淑妃见他一下子就没了影子,不由失笑:“这孩子,有急事还行什么礼。”
话说晏依行去书房找三皇子,正走在路上,便听到有人叫他。
“小晏大人,小晏大人。”
他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宫女,十三四岁的年纪,羞羞怯怯地,声音也不大,对上他的视线,便急忙低下头,纳了个福,声如蚊喃:“奴婢见过小晏大人。”
晏依行有些疑惑,迟疑片刻,问道:“你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小宫女微微点了点头“晏大人,借一步说话。”
“若是要紧的事,我正要去见三皇子,你不如与我同去。”晏依行见小宫女神色迟疑,便问:“可是不大方便?”
小宫女点头,神色挣扎。忽然,她将一个手帕塞到晏依行手中,转身便跑。
晏依行低头一看,脸色大变,急忙问:“姑娘是哪个宫里的人,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已经不见了。晏依行见四下无人,将那手帕藏好,继续向书房赶去。
裴弘念正与曦月下棋,曦月刚落下一枚棋子,轻声道:“殿下,小晏大人到了。”
话音刚落,晏依行便进了门。
“不是刚见过,这么急着来,是有什么急事?”裴弘念说完,却见他神色依旧不好,不由坐直问:“当真是有要紧的事?”
“要紧与否倒另说,荒唐至极却是真的。”晏依行坐下,摩挲着那块手帕。
晏依行不急着说,却卖关子,裴弘念促狭道:“这帕子怎么来的,莫非你忍不住,去见了月莹姑娘?”
“我母亲出去透气,然后便在皇宫中消失了,”晏依行将那手帕递给裴弘念看“殿下说说此事荒唐不荒唐。”
原来那小宫女心悦晏依行,那日无意中看见皇帝带着唐婉出宫,她知道那女子是晏家夫人,心中害怕,却依旧将这件事透露给了他。晏依行将母亲那日掌掴皇帝的事也说给裴弘念听,两人沉默了好一阵。
“那小宫女倒是个痴情善良的人。”裴弘念感叹。“既已有眉目,我倒觉得这件事不必太过着急。”
“这是怎么说?”
“陛下虽然冲动,按你的说法,他对你母亲,”裴弘念斟酌用词,最终还是换了说法:“以我的了解,他不会为难女人,即使是皇后,虽然父皇不喜欢她,也对她不错,规矩礼数是少不了的。更何况,晏夫人打了陛下,却未受到追究,想必不会受到逼迫,因此我觉得这事不必心急。”
晏依行长长叹气“你说的有理,我派了十一去查这件事,眼下既然不急,我倒是想起可借这件事查查别的事情。”
三皇子眼睛一亮:“你是说?”
“之前出猎的事,其中尚有疑点,不如称此次机会,假托朝廷命妇被掳,彻查宫中京城事宜。”晏依行目若星辰。
三皇子沉吟片刻,道:“倒是可以,只是不知父皇会有什么反应。”
晏依行早想到这个,说:“我只装作不知,避开陛下的私田,毕竟命妇在宫中遭劫,消息一出人心惶惶,即使陛下,也难阻止宫中女眷惶恐,朝中大臣忧心。”
“别把父皇逼急了吧,万一他以为你在与他示威……”
晏依行躬身:“这边就得拜托殿下你了,烦请透露一部分事宜目的给陛下,安抚住陛下。”
三皇子思索一会,道:“好,我将曦月借给你一段时间,此事费心了。”
曦月站起身,道:“谨遵晏大人命。”
晏依行将那手帕收起来,看见那上面小宫女的字迹,却不由想到月莹。不知道她现在如何,病还有多久能好,伤口还疼不疼?他想起那天夜里她苍白的小脸,心中一阵难受。自从见过他后,月莹似乎总是遭遇不幸。
晏依行心中自责,只想快点忙起来。
“殿下,我就先告退了。”他说着,带着曦月走出去,一路上一言不发。背后,三皇子叹道:“依行啊依行,这段时间你太艰难了。”
晏依行又想到母亲,不知她现在怎么样,她身体柔弱,怎么经得住这样折腾?她能好好吃饭么,怎么休息?
他最珍视的两个人此刻都身陷险境,而他偏偏又不能将她们救出来,他甚至不能去看他们。晏依行微微咬牙,却很快平静下来。无妨,他得镇静,正因心系彼方,更要小心关心则乱。
“公子,我回来了。”十一在晏依行身前站定:“我将陛下近两年的支出地契都看了一遍,还有一些有疑点的地方,已经记在簿子上,等公子回府就能看。”
“好。”晏依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