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后是温暖的指腹贴在了她的太阳穴两侧。赵靖没有睁开眼,只是拧起了眉心,依旧躺在软榻上一动不动。
“皇上的胆子越来越大,也不怕是刺客进来?”东方未明磁重的声音从顶上传来。
赵靖长长的羽睫被他的呼吸声吹动了些许,她终是幽幽的睁开眼睛,瞧着顶上那张被俊美非常的容脸,习惯了他掌心茧子的粗粝触感。东方未明的指腹带着滚烫的温度,烫得她眼皮子都有些打颤。
“刺客怎会如此温柔?还知道关窗户?”赵靖又合上眉眼,仿佛是累坏了一般。
东方未明替她揉着眉心,他极力的放缓了力道,免得弄疼了她。他与她不一样,他是生杀在握的习武之人,见惯了风霜雪冷。而她却是养在深宫的雪花糕,重不得轻不得。好在这些年他竟也习惯了,手法轻柔力道拿捏得真当是刚刚好的。
“为了明日的诗文大会?”他问。
赵靖心里一合计,就知道他听似温柔的口吻里,带了些许责难。身为帝王,夜不归宿的留在宫外,的确是于理不合。可不知为何,听得他这口气,她这心里就仿佛生了倒刺,生起这个年纪该有的叛逆,“只管你们逍遥自在,却不管宫中寂寞难耐,既然朕是天下之主,就在外头待一夜又如何?”
蓦地,她睁开眼睛看他,凑近了他极是好看的眉眼,冷不丁在他的眼睫处吹了一口气,他一时没防备,当即眨了一下眼睛,却听得她略带邪性的咬牙切齿道,“难道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话说的是当初他不顾她的意愿,私自带着她离开皇宫去江北之事!江北那么多日,比起她现在,不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东方未明眯了眯眼睛瞧她,眉心微微皱起。
赵靖有些心虚,隐约觉得他身上的冷戾之气仿佛刺透了自己的肌肤,猛地窜入了她的心窝窝里。嗯,真冷!她下意识的抖了一下身子,却还是昂起了骄傲的脖颈,不甘示弱的盯着他,“怎么,朕哪里说错了?”
“臣只是问了一句,皇上却好似在跟臣解释!”东方未明似笑非笑的看她,仿佛看一个笑话般,眼睛里竟蕴了少许笑意。而在赵靖看来,这约莫就是实打实的嘲笑,嘲笑她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朕没有解释,朕只是摆明了立场,今夜朕绝对不会随你回宫,你死了这条心罢!”赵靖别开视线。
下一刻,东方未明冷不丁的捏起她精致的下颚,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再说一遍!”
“朕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朕今夜定要留宿在此。除非你把朕绑回去,否则朕绝对不会跟你回去!”赵靖咬字清晰,眸光利利的盯着他。
东方未明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瞧了一眼床铺,“够大!”
“什么?”赵靖愣半晌。
“皇上想留在外头也无妨,横竖宫里也没有皇上属意之人,倒是这宫外,皇上兴许会有比较感兴趣的人!”语罢,东方未明竟是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床榻边。
赵靖瞪着眼睛看他,不明白这厮要做什么。
只见东方未明摸了摸床褥,约莫是试探这床榻的软硬,而后略略蹙眉,“不及宫里,倒也凑合!”而后冲着赵靖拦手,“过来!”
“要干什么?”赵靖撇撇嘴,极不情愿的慢慢走过去。到了东方未明的跟前,赵靖翻个白眼,“眼下时辰不早了,明儿朕还得一早起来主持诗文大会,仲父若是诚心实意的想帮着朕,就明儿盯紧点,莫让别人搅合了朕的好事。哎哎哎,这是朕的床!”
说话间,东方未明已经褪了鞋袜躺在了床榻上,听得赵靖的喊声不由的扭头看她一眼,俊美的脸上浮现些许嫌弃之色,“臣帮着皇上试一试这床榻软硬,何况外头不比宫里,这屋子里的炭火不够暖,万一皇上冻着冷着可如何是好?皇上明日要主持诗文大会,臣已经着人守住了望月居四下,绝不会让人搅了皇上的大事!”
“朕不需仲父暖床,仲父还是顾好自个后院里十七、八个年轻貌美的美少妇便是!”赵靖负手而立,“起开,朕要安寝!”
陡然间安静下来的氛围,让赵靖的身子猛地僵硬些许,耳边只剩下东方未明的呼吸声。她的喉间不由的紧了紧,只能看到那对乌眼珠子在黑暗中略显流光。她有种感觉,他也在盯着她看,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她的指尖已经死死的扣进了他的胳膊处,力道之大,连她自己都未能察觉。
“皇上如何知道臣的后院,有十七、八个美少妇?”东方未明幽幽然的开口,“皇上亲自去验看了?还是皇上觉得心里不痛快,有些吃味?”
赵靖冷哼两声,却还是要转移话题才行,“可知武将入宫当卸甲?仲父近身,却是随身携带兵器面君,不怕朕误以为仲父要弑君?”
东方未明扭头看她,两个人黑暗中四目相对,他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脸上,“皇上何出此言,臣……没有带兵器!”然而说完这话,东方未明就有些后悔了,当下不再看她,指尖却仍是捻着她的腕脉,仿佛怕她说谎一般!
“仲父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饶是带了利刃又如何?你既不承认,可敢让朕搜一搜?”赵靖冷哼一声,见着东方未明不吭声,当即甩开他的手,双手从他的胸前开始往腰上摸去。
一路往下顺溜,没有,都没有……
腰腹之下,两腿中间……
“所以呢?”黑暗中,东方未明的声音显而易见的带着难掩的暗哑,仿佛染上了些许不知名的情绪,“皇上怎么不搜了?”
赵靖揉着眉心,理亏不语。
“皇上倒是继续搜,免得到时候又怀疑臣身上藏刀,一不小心就做了弑君的勾当!”东方未明哼哼两声。
赵靖轻咳一声,一言不发的躺了回去,慢悠悠的翻个身背对着东方未明,极是知情识趣的给自己盖好被子睡觉。虽说她是个女子,在宫里还是皇帝,可平素在她身边也就是魏淑歌和赵远南。赵远南是个太监,魏淑歌是个女人,实在不会提及这种话题。
最近的一次接触还是两年前“临幸”简兮的时候,然则那也不是荷枪实弹的,所以赵靖其实对于男人的身体需求,知道的并不多。面上发烫,赵靖慢慢的钻下了被窝,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在被子里——没人告诉她,男人的胡萝卜竟如此坚硬如铁,方才硌得她生疼。
下一刻,东方未明将她整个人从被窝里提出来,“想把自己闷死吗?”他的手背从她面颊上擦过,能清晰的感触到来自于赵靖的面上温度。
她滑腻的面颊肌肤,温度正在急剧上升。谁说这屋子里的炭火不暖和?谁说没有宫里暖和?赵靖的脊背都出汗了,还不叫暖和吗?是以娘亲有句话倒也实诚:宁可相信世上有鬼,莫要相信男人那张嘴!
“今夜,朕的心痛之疾未有发作,仲父不必留宿在此!”她背对着他。
东方未明没有做声,俄而,赵靖又低低的了一声,“仲父?”
身后,传来某人均匀的呼吸声。
赵靖快速翻身,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个假寐的男人。明明知道他在装死,可她能怎样?装死也罢,真睡也好,她终究是俎上鱼肉,除了任他宰割,别无他法。
不,还有一个办法!
赵靖裹紧了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如同一条成茧的蚕宝,一点被角都不留给东方未明。既是要睡,那便睡罢,到了后半夜炭火熄灭,饶是不将人冻死也能冻个半死!她只管守好自己的被褥便是,横竖她的心肠硬,断然不会为东方未明心软的!
奇怪的是,东方未明一直没有动静,仿佛真的睡着了!为此,赵靖还故意喊了两声,可东方未明始终没有应答,赵靖一开始还有些警惕,然则一个人安静的躺到了后半夜,这上下眼皮便撑不住,何时睡去也是不得而知。被窝里很是暖和,仿佛放了一个大火笼,暖得她睡得格外安逸。
只是这份安逸,终是要付出代价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赵靖隐约觉得有灼灼之光在自己周身徘徊,那种仿佛被人扒了皮挂在枝头晾晒的感觉,从里到外的惊惧,让她猛地从睡梦中惊坐起来。这不醒倒也罢了,醒来之后的赵靖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会……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