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吃那么少?”钟弗问。
赵靖心头有事,自然是吃不下的。今夜子时,那个时间点,青楼内应该已经归于平静。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该如何应付钟弗?除非打晕他,否则还真不好摆脱。
外头突然安静下来,赵靖微微一怔,与钟弗对视一眼,他便推开了窗。
这是赵靖第二次见到她。
翩翩兮,如轻云之蔽月;渺渺兮,宛若游龙惊鸿!在这偏僻的代州府,竟还藏着这样倾国倾城的女子,一颦一笑顿生万种风情,美得让人窒息,足以叫人神魂颠倒。难怪这里名为惊鸿阁,如此人间绝色,真当配得起惊鸿二字!
偏巧,这女子的花名便是“惊鸿”!
皓腕凝霜雪,明眸顾生辉。
人间百媚色,独觊石榴红。
一曲舞罢,眉眼书尽风流。
惊鸿行了礼,音色清澈若空谷莺啼,“诸位稍安勿躁,媚儿姑娘马上就出来,请诸位……”
还不等她说完,便有人叫嚣着,“惊鸿姑娘何时也能让咱竞一次?”
“惟愿强中手,不愿柳随风。”惊鸿转身就走。
“这话是何意?”钟弗问,俄而又似想起了什么,“我倒是忘了,你是个哑巴!”
这女子果真是个心高气傲的,代州府内,除非是拔尖的人物,否则还进不得她的闺房!赵靖眉头微蹙,这代州府最拔尖的,怕也只有林高见了!
须臾,便是那名唤“媚儿”的女子躺在软榻上,被人抬了出来,面上覆着红盖头。按照这里的规矩,唯有竞中了她的人,才能掀开盖头。
而今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双手交叠的放在腰腹处,只等着底下人的竞选。
价高者得!
赵靖意味深长的望着钟弗,钟弗当即摇头,“别!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赵靖眉心紧蹙。
钟弗又道,“这些烟花女子,玩玩便也罢了,万不能当真!何况我不可能在代州府久留,小爷生得如此仪表堂堂,可不敢祸害人家姑娘。免得到时候情根深种,要死要活的!”
赵靖翻个白眼,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
竞选开始,赵靖剥着桌上的瓜子,静静的等待时机。
须臾,钟弗将碟子里剥好的瓜子仁推到她跟前,“吃吧!你那手生得这样好看,弄脏了怪可惜。”
赵靖狐疑的盯着他,俄而望着跟前的瓜子仁。
“没下毒!”钟弗瞪她一眼。
赵靖敛眸,不吃白不吃!
外头骚动得厉害,赵靖随意往外头的大堂里一瞥,赫然站起身来。
柯伯召?
没错,人群中坐在大堂一角,安安静静观察四处的那个男子,不是柯伯召又是谁?褪下官服,换上便装,身边只带着几个护卫和小厮,若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他坐在大堂的角落里,顾自饮茶。不动神色之态,仿佛眼前的喧嚣都不过是浮云,与他没有半分关系。他仍是他,位于喧闹却无关喧闹!
赵靖心头一紧,没看到林高见,也没看到公孙真,这柯伯召是悄悄出来的?如果是这样,那就说明柯伯召发现了什么!发现了东方未明?还是发现了她?
“怎么了?”钟弗不解,当即起身打算探着脑袋往外看。
下一刻,赵靖快速合上窗户,眸光狠戾的瞪了他一眼。
钟弗愣住,“你……”
大堂内,福子俯身,“爷,此处人多眼杂,还是去雅间吧?”
柯伯召捏着杯盏的手,微微紧了紧,方才他发现有一扇窗户正巧对着底下大堂和花台,站在那个窗口就能将这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誉王世子的消息确切吗?”柯伯召低眉问。
护卫颔首,“不会有错,世子此刻就在惊鸿阁,只是不知被林知府藏在了何处?”
柯伯召掀了眼皮子,瞧着那紧闭的窗户,“那个位置是最好的,你们去那看看!”
“爷的意思是……”顺着柯伯召的视线望去,护卫微微仲怔,“卑职马上带人过去!”
见着柯伯召的第一时间,赵靖已经在盘算着退路。她不可能坐以待毙,齐云山教出来的门生,自然不可小觑!
“你去哪?”钟弗一愣。
赵靖打了个手势,大致意思是去方便一下。
“我陪你去!”钟弗眉心微蹙,“外头人来人往的不是太安全。”
赵靖翻个白眼,顾自走出门去。
见状,钟弗只能作罢!
然则赵靖刚走,外头便传来了敲门声。钟弗一怔,“不让小爷陪着你,所以迷了路?这会你不求我两声,我可不会……”
房门打开的瞬间,钟弗眉心紧蹙,“什么人?”
来的是柯伯召的随扈,在钟弗眼中全然是个生面孔。然则柯伯召身边的人,自然是有所准备的,门开之后便冲着钟弗行礼,“这位公子,打扰了,能否打个商量?我家主子想要花重金与您换个房间,不知您意下如何?”
“你家主子?”钟弗警惕的望着他。
“需要多少银两,公子只管言说便是,只要公子能说个数……”
不待他说完,钟弗当即干笑两声,“怎么,有钱就了不起?小爷进得了这雅间,像是个缺钱的主吗?”
“公子误会!”随扈俯首,“咱们并非这个意思,请公子莫要动怒。出门在外,交个朋友也是极好的!”
钟弗不言语。
随扈继续道,“咱家主子是个生意人,初来贵宝地,听得此处最是热闹,所以想着好好的玩一玩!可瞧来瞧去,也唯有这房间能将底下大堂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不知公子能否考虑一番?”
“你家主子到底是什么人?”钟弗问。
随扈笑道,“回公子的话,生意人。”说着,竟是将一包银子,“公子您看……”
“真是够阔绰!”钟弗眉目微凝,“钱我不要,让你家主子上来自己跟我说!”
随扈行了礼,慎慎的退下。
须臾,钟弗临窗而望,看着那随扈走回到柯伯召的身边,对着柯伯召弯腰说话。柯伯召抬起头,正巧能看见靠在窗口,一脸放浪不羁的钟弗。
“爷,雅间里只有世子一人!”随扈压低了声音。
柯伯召面不改色,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浅浅微笑,“知道了!”
“世子爷请您小叙!”随扈俯首。
柯伯召慢条斯理的起身,朝着窗口的钟弗拱拱手,便抬步往楼上去。大堂里闹哄哄的,他的确不太喜欢,既然钟弗相邀,他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站在那个位置,能将整个人大堂都看的清楚,顺道……探一探钟弗的口风。
堂堂誉王世子,跑到这僻远的代州,到底意欲何为?是誉王将有所动作?或者只是钟弗的任性而为?既然来了,柯伯召自然不能空手而归。
赵靖远远的站在人群中,看着柯伯召领着人进了雅间。眸色微沉,柯伯召进去了,她就不能再回去,眼下她得在外头晃悠一阵再说!
视线若有所思的望着花台上的媚儿姑娘,不知为何,这女子怎么半点都不动弹,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躺着,还真是难得的镇静!隐隐的,赵靖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又一时间说不出,到底哪儿不太对!
柯伯召进得房内,恭敬的冲着钟弗拱手,“在下李瑞,出门在外交个朋友!”
见着他倒也诚恳,钟弗抱拳,“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多谢公子!”柯伯召这人,不管走到哪儿,总给人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殊不知那不过是羊皮底下的狐狸成精,满腹盘算,叫人防不胜防。
赵靖眉目微沉,虽然心里担心钟弗会吃亏,可又不能现身,实在是满心憋闷。视线快速掠过底下的大堂,所有人都还在兴致勃勃的叫嚣着竞选。赵靖寻思着既然柯伯召在雅间,不如自己先回雅阁去等着!
说不定钟弗到了子时都未能回来,她便可以轻轻松松的与淑歌的人接头!
哪知她刚推开雅阁的门,突然眼前一黑,当即没了意识。
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觉得脖子疼得厉害,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恍惚间,她还能听到有人在说话。
“把她放在这里!”
“好!”
“若是事成,定少不得你的好处!”
这声音,好像有些熟悉,可一时间又分辨不清到底是谁?
脖子上疼得很,连带着太阳穴都跟着突突跳,整个天灵盖都疼了!疼得像是针扎一般!揉着生疼的脖颈,赵靖幽幽然的醒转,四周安静得很,心下当即生疑。
睁开眼,这不是自己的房间,四下全然陌生!
外头传来些许喧闹之声,赵靖微微一怔,怎么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房门被快速推开,老鸨笑盈盈的领着一大腹便便的男人进来,“孙大官人,这媚儿姑娘今晚就是您的,您可要好好的待她。毕竟是个雏,还是第一次……”
所有的声音都消弭在老鸨的惊呼中,刹那间整个惊鸿阁都被惊动。
赵靖狼狈而慌乱的跌坐在地,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人略显手足无措,她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场景!头一回被人当成杀人凶手,所有人都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色胆包天,求色不成便杀了媚儿姑娘!床榻上那一抹刺眼的红,媚儿被破的身子,都足以见证赵靖的恶行!
赵靖慌乱的起身,当即被冲上来的惊鸿阁护卫快速摁在了桌子上无法动弹。
“哎呦,我的媚儿姑娘啊……”老鸨嚎啕大哭,“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媚儿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你这天杀的……就这么杀了我的媚儿!杀人偿命,把这小子扭送到衙门去,定要杀了他给我的媚儿报仇雪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