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次,在我很无助很难过的时候都会想起那个身影,一个在很早以前就因记忆而被雕刻凝固在我心壁上的身影。我很怀念那些有她在的日子,我很想要回到过去。可是我知道我已无法再次享受什么当时美好,因为这一切早已不是初始时的样子,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不会原谅那个当年不告而别弃她而去的我。
只是我没想到她会从公路那边冲过来,来到我的面前。没有人知道,看见她的那一刻,我是如何控制住自己不去拥抱她的,在别人面前所有的桀骜不驯与不可一世仿佛在她面前都瞬间溃散,我不知道以我现在的样子,该如何去面对她,所以只能维持着以往的形象。我有点害怕她看见这样的我,我害怕她会对我失望。
她拉着我的胳膊把我脱离出那个混乱的场面。我以为她在听到我是个私生子后会疏远我或者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我。出乎我意料的是,她没有。
她看我的时候只是多了一份难以捕获的温柔。被她拉着的路上,其实我很想紧紧的去拥抱她,用力的拥抱她。只是,我没有。
这么多年,即使什么都不再是当初的样子,可是她拉着我义无反顾去逃离那一切我不想面对的事情时的背影都是一样的。就像她多年前她对我说的,她会保护我的一样。
她带我来到一家相对安静的餐厅。没多问我什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吃了起来。她说我要是想说她就听。我没说话,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更不知道要怎样来叙述这段没有她的漫长岁月,要怎么去形容径自走在昏暗小道的寂静,要怎么去开口询问这些年她的生活。于是,干脆沉默。
很多时候,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你会发现太多想要说出口的话,都未曾表达。不是不想,只是不知道怎么去开始。而解释又恰恰是非常麻烦的一件事,一件事总能牵扯出大大小小的番外来,于是与其花那么多时间解释,而且别人也不能很好的理解,还不如闭口不说。所以沉默就成了一种习惯。
后来她开始为我简单的处理伤口。像很多年前一样。
那一刻,就像时间再次倒回到那个被尘封的岁月一样。恍惚中感觉到,我还是那个我,她还是那个她。
即使现在的她已不是齐腰的长发,我也依旧能从她深邃的读出瞳孔里读出很多年前的那个她。很多东西,是不会轻易被改变的,一旦被驻扎在心灵深处,今后冗长的岁月里就会或多或少的受其影响。于是,无论外表怎么样,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一直坚信灵魂深处那些本质的东西不会轻易消逝。
脸上轻微的刺痛因她的碰触而被瞬间放大。我下意识的往后一缩。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帮我贴上创可贴。
回到家,“啪”一个耳光落在了我的脸上,而我却没有感到一丝疼痛。因为我觉得比起内心的疼痛,这种皮肉之痛已经不算什么了。事实上,我早已习惯了内心遭受的一层又一层伤害,于是长此以往,不断累积的痂就成了最坚硬的地方。
“韩轩,你竟敢打你哥哥,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爸爸吗?大庭广众下,就算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呢。”那个人指着我的鼻子愤怒的大喊。
“……”我用手擦了一下嘴角流出的血,冷笑了一下,目光瞥向一侧,依旧不去看他。
“你还笑?你怎么有脸笑?我供你吃供你穿给你钱,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他永远不会看见的,那个他万般疼爱的韩彻,此时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朝我露出一个讽刺的嘲笑,仿佛再说:看吧,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站在你身边。因为你本来就是多余的。
“……”我尽量去屏蔽掉他眼神里夹杂的那种炫耀,和想要去传达给我的那些嘲笑与嘲讽。
“你说,你为什么打你哥哥?”那个名义上应称呼他为“父亲”的人继续严厉地质问我。
“没有为什么,就看他不顺眼。”我面无表情的回复他,我知道就算我解释什么也无济于事,我早已厌烦去争辩什么,所以就干脆来点简单的,反正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啪。”又一个耳光落下。
“你还有没有拿他当你哥哥,你还有没有拿我当你爸爸?”他变得更加机动与愤怒。
“没有。”我丝毫不给他好脸色。
“你……”他实在拿我没办法。“滚回房间,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内别想出去,给我好好在家反省。”又是这一套,我露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没有丝毫犹豫的立马转过了身。
“……”在保姆的监视下,我头也不回的走回了房间。刚才被打的脸颊却在这时火辣辣的疼了起来,但是这点疼痛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因为我早已经习惯了。
“少爷,你这一个星期就别想逃出去了,学校那边我会帮你请假。”在在锁上门的那一刻,保姆面无表情的说。
这时的窗外显示的是庭院后花园的夜景,通过这二层楼往下看去可以将整个花园的大部分风景都尽收眼底。我走到阳台上,打开窗户,在这个深夜里吹着刺骨的寒风瞬间扑面而来。抬起头,我无表情的看着这只属于冬天的漆黑夜空。没有星星,漆黑下只剩下无尽的空洞。
这些年来,我一直住着一个布置着防盗门窗的房间里,我知道这些都是为的就是防止我在禁闭期间逃跑所设置的障碍。可是我更知道无论什么都困不住我,因为我会一次次的去冲破那些禁锢我的牢笼。
很多次,每当走到回家时必经的桥上,我都有无数次的想要跳下去的冲动,甚至都迈出了那一步,一只脚悬空的停滞在冰冷的空气中,再有一个动作我就可以以一种坠落的姿势与这个世界告别。可是,看看脚下漆黑又汹涌的波涛,想起很多年以前那个女孩模糊的背影,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