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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处于炮火中央的时候, 一切瞬息万变,眨眼间一艘星舰沉没,呼吸间一个引擎熄灭, 几乎所有的反应都必须依赖本能, 伊狄尔特甚至根本没有办法回想起那些视频里的任何一个战术。

    直播的坏处就是, 任何一处微小误差都会被无限放大, 反复回放, 更何况是场上第一个被考官下手的。

    于是慢镜头反复播放考官那一长串高难动作的拆解画面,好让更多的普通观众能理解那一秒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连带着的, 伊狄尔特旗舰往后蹭的镜头,也被无限延长, 来回重播。

    “这个下意识后撤的动作, 唉,还是年轻小孩没经验,扔到真正的战场历练两次就好了。”

    “除非确认地方没有后排,否则主炮怎么能齐射呢……”

    “这个失误确实不应该。”

    高台上蔚蓝的教官和很多军部的将领们都在低声交谈, 军校的教官多半是因伤或因年龄而退役的老将, 也有个别是犯点错的年轻刺头, 被发配过来和熊孩子磨两年。

    但这些人都是有实战经验的, 纸上谈兵是不会被允许执教的, 眼下他们的观点似乎分成两部分。

    “我倒不觉得算失误吧, 只带了一艘护卫舰的旗舰, 在编制完整的舰队面前, 那不就叫没有后排吗?”

    “是这考官打法太不要命,一点点微小时间差,都会导致轨道炮炸到他自己的旗舰。”

    “都是旗舰, 他这旗舰往后缩的姿势就太难看了。”

    场中随着旗舰跃迁,轨道炮进入冷却,但防御屏障瞬间打开,一下子就把奥科冲出去的驱逐舰和无人机群给关到了里面。

    梅拉:“快,冲他旗舰!”

    跃迁后的旗舰还处在瘫痪状态,奥科不需要提醒,自己就扑了上去,梅拉与阿曼达交错变阵,去攻击冷却中的轨道炮。

    “伊狄尔特,你去防守奥科的侧翼!”

    伊狄尔特此刻手脚都还是麻麻的,他几乎没有办法思考,太阳穴像是要炸开一样的疼,只能听从了梅拉的指示。

    “维默尔大校也太紧张了。”高台上一名军官摇头,“虚拟仓都亮红灯了。”

    虚拟仓在监测到使用者精神力不稳时会亮起红灯,依照紧急程度闪烁,现在那灯虽然亮起,好在只是一个很慢的频率。

    “s级的alpha,怎么能紧张成这样。”

    “估计是当年的成绩太好,正式去了军团又一直没什么机会吧,老刘你说呢?”

    被称为老刘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官,他制服笔挺,胸前挂满军功章,已经年过百岁,在星际时代也的确可以叫真·老将了。

    这是蔚蓝军校的总教官,二十年前与回声一战时的主力军团舰队长,后来在天穹之剑接管联邦边境之前,他还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前线与反叛军周旋。

    刘教官的眉头紧紧地绞在一起,看见他这种神色,刚刚还敢喊昵称的同侪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调笑神色。

    “呃,刘教官,我知道这小子是你的得意门生,但谁都有个状态不好,紧张失误的时——”

    刘教官嗤笑一声打断:“紧张状态不好?想让他懂什么叫紧张,除非他脑子被埃里兰回声整个换掉了!”

    他这样一说,周围的教官们也全部闭了嘴。

    场地里打得很精彩,但……

    挨打的,也实在不好看啊。

    那边奥科分出去的舰队忽然就那么迎面撞上一支小股敌军,从陨石带里气势汹汹扑上来,数量是奥科队伍的三分之一,但它们扑上来的动作那么声势浩大,可见下令的指挥官根本不在乎人数差距,半秒钟都没有犹豫。

    “靠!”奥科还在指挥防护罩里的小部队,试图靠近旗舰,半路被对方的小型驱逐舰拦击。

    在空间站门口,一群小舰艇对战一群小飞机,没什么看点,但却是他们距离考官旗舰最近的一次。

    “阿曼达支援我。”奥科立刻把遇袭坐标发出,“我的炮火没法完全覆盖陨石带,你来,帮我把敌人逼进我的雷区,不能让它们与旗舰汇合;梅拉,你继续想办法突破空间站防御!”

    阿曼达立刻应下,同时让出空缺,让伊狄尔特补上。

    一阵轰隆隆的爆炸,模拟战系统给对观众展示的投影配了音效,这是奥科的无人机群拦住了考官的驱逐舰,后他落单的两艘驱逐舰,直接义无反顾地撞向轨道炮。

    他冲不到旗舰身前就会被数量多于他的驱逐舰先行击沉,撤肯定也撤不出去,那就只好伤害最大化了。

    两门冷却中的轨道炮被轰然撞碎,漫天飘起残骸火光。

    “这小子还行。”一个教官说。

    刘教官嘴角的皱纹绷得像刀刻一般凌厉,他回答:“行什么行,两艘驱逐舰,上百个人,这小子一看就是从没指挥过真正的大战。”

    电脑数据虽然是假的,但战场指挥人员是真的,有时一些下意识的命令,往往更能体现出指挥者的内心。

    ——就比如刚刚那名考官的旗舰,在跃迁之前,他先抓住了自己的护卫舰,那已经是他的本能反应了。

    那艘战舰已经被ai判定失去战力,完全可以直接扔掉,但他没有。甚至他在布局之前就已经考虑过撤退方案,战舰坠毁了,但战舰上的人员却可以被救起。

    一艘护卫舰,就换走敌方四分之一主力星舰。

    所以与之相比,伊狄尔特旗舰后退的那一小段距离,让刘教官心头升起诡异的感觉。

    带着星星标志的旗舰虽然不再退了,但也没有归位,其余驱逐舰散开补上阿曼达的缺位,大型星舰依次排列,于是整个舰队之间被拉开距离。

    伊狄尔特飞快地布置起来,现在四个舰队都开始出现战损,连考官都损失了轨道炮和护卫舰,他努力冷静下来,一次失误不算什么,只要最后可以胜出不就好了。

    他认认真真回忆着自己看过的视频,包围,如何最大化利用炮火覆盖,实现最经济化的围合……

    高台上的刘教官扬起凌厉的浓眉,一时间竟也有点要压不住信息素,像维默尔上将那样当场暴走了。

    这是在干什么?

    斐迪茨上将则饶有兴致地看着伊狄尔特的编队:“哎,这个阵型有点意思,每艘星舰的火力都被最大化利用,并且互相之间的绕飞又能为彼此弥补死角,我还第一次见呢。”

    白发的元帅依然显得冷漠无聊,他有点恹恹地掀了掀眼皮,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

    “怎么,元帅觉得不好?”

    雷恩:“好,阵型本身很完美,但你觉得这时候用这种阵型,合适吗?”

    斐迪茨上将的新奇感也就那么半分钟,很快,她附身前倾,注视着行星光环的方向。

    所有上帝视角的观众都看到了,考官的其他部队已经从各个方向进入主战场,一支与奥科纠缠,摆出一副要把奥科吸引进包围圈的架势,顺便吸引走了阿曼达的主力部队,另外的三支分队,竟然全部都在奥科背后。

    但有几个小型驱逐舰,悄悄摸到了伊狄尔特背后。

    在密集的炮火猛烈冲击下,那层护盾终于轰然裂开!

    “压上去!”奥科大吼,“缩小包围,所有主炮充能预备,给我往旗舰上压,我那边缠住了他的支援队伍,你们拿下旗舰,别让他溜了!”

    包围圈果断收缩,对方的旗舰还停在港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一副放弃抵抗的样子。

    但谁都觉得不可能。

    细小的光子炮打在战舰的维生装置上,要连续打好几发,才能形成有效攻击。

    红色警报在伊狄尔特的舰队接连响起,他大惊失色,低头看向指挥平台的数据,在一长串令他眼花缭乱的指令里,他看到了几艘星舰的氧气再生功能被迫下线。

    不好,有偷袭?

    伊狄尔特惊愕极了,怎么可能,他这个阵型明明密不透风才对,每一寸都会被火力覆盖……等等,背后没有!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阵型是不能覆盖背后视野的,当时那个人肆无忌惮地用了这个阵型,是因为……他背靠行星大气层!敌军一旦进入会有摩擦而起的火光,他的舰队可以一瞬间灵活转身,锁定敌人。

    但他忽略了,自己的背后是空门。

    “有舰队偷袭我后方,梅拉,快支援我!”

    一处一处警报亮起,伊狄尔特惊恐地发现他的整个舰队遭遇了几乎无差别的打击,他的战舰四下扫描,只看到雷达上乱窜的光点,对方的每一次移动,似乎都能准确地戳穿这个阵型的漏洞。

    “伊狄尔特你干什么呢,把缺口封死!他旗舰动了!”

    “他的主力部队来袭击我了!”

    虚拟仓的红灯骤然加速,一片负责观察的军医看着数据曲线图,这个曲线波动,正常alpha的易感期也不至于这样,这看起来就像低级omega生理期被信息素支配时的精神力差不多,杂乱无序。

    敌人来了,甚至,他们已经杀进了自己的队列里!

    伊狄尔特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可他越想要遏制越是没法控制自己,强忍着脑袋里那针扎一般的疼痛,他命令一艘星舰对敌方出现的地点开炮。

    随即他发现,这全火力覆盖的阵型,在被敌人钻进去之后,他的每一次炮击,都把自己的战舰包括在内。

    忽然间他想起了前天的战斗,那个黑甲的考官在被他逼到绝处时,忽然用那么可怕嗜血的声音对他说:“轮到我了。”

    轮到他了。

    他根本没有受伤,他在戏弄我,他还是在戏弄我!

    怎么会,怎么会!

    当时那个残废不是打得对面认输投降吗?打的还是个准毕业生,听说打完那倒霉学长申请留级重修了。

    伊狄尔特出离愤怒。

    这是什么破阵型,也就能欺负欺负军校生罢了,拿到真正的战场一点用都没有,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他越来越暴躁,虚拟仓的红色指示灯闪成了一片。

    医务组集中到这边来,组长犹豫着要不要紧急切断链接,他抬头看向高台,雷恩元帅没有回应他,所以医务组并不敢擅动。

    这个数值,已经到了普通战士也能看出异常的地步了。技术部与天穹之剑的高级医务官迅速入场,接替了普通的医务组,开始监控伊狄尔特的精神力波动。

    维默尔上将已经从看台上冲进了场地,被天穹之剑的亲卫队拦住。

    戏耍还在继续,伊狄尔特越来越急,他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他是天之骄子,是s级的alpha,对方怎么敢像猫玩耗子一样,三番两次耍弄他!

    他立刻收拢舰队,想要全力进攻考官的支援部队,然而——

    奥科的后方骤然炸开一道火焰,梅拉惊呼:“怎么可能,伊狄尔特那边不是说遇到了强攻吗?”

    阵型骤然散乱,她试图支援,但队列被疯狂撤回的伊狄尔特从中间切成两半,女人当即气得大骂起来,惹来了直播间一长串的屏蔽。

    而直播间里的观众觉得自己在看笑话。

    “我收回之前的话,这金毛不美不强,他只惨。”

    梅拉果断调转旗舰,放弃已经缺失一角的围合,转身立刻支援奥科。黑色的舰队群出现在视野当中,梅拉惊讶地判断出,这是考官五分之三的主力星舰!

    “奥科后退,我火力掩护!”

    奥科的旗舰立刻转身,护卫舰形成屏障,而梅拉的编队中,主炮轰击及时赶到。

    舰队群瞬间四散闪避,似乎早有预判。

    此刻,考官的旗舰也动了。

    他刚刚在那里并不是装死,观众席上已经响起掌声——考官刚刚是在转移人员,他把整个空间站的科研人员都塞到了旗舰上,还带着护卫舰的伤员。

    看到这一幕,连军官席位也开始鼓掌,蔚蓝的教官们忍不住交头接耳,试图认出这是谁带的学生,这样的人在军校里不可能寂寂无名。

    “靠,我不相信他不是蔚蓝的,萨尔缇安第一军校的人可怂了,打仗从来以防御反击为主,教出这样的学生那得是基因突变,这人肯定是我们的!”

    刘教官怔怔地坐在席位上,没有参与同侪的探讨。

    他的记忆里,意气风发的少年人站在他面前,耀眼得像一颗新生的恒星。

    那是入校第一年,按照军校传统,他把人领到演武场按在地上狠狠打了一顿,算是个下马威,告诫新人,你们还年轻,不要以为考进了蔚蓝以后就都是精英了。

    那个少年一声不吭地爬起来,对他敬个礼。然后第二年开春,已经渐渐褪去稚嫩的青年把他带到了演武场,摁在地上,奉还一顿暴打。

    从来没有过二年级生打败总教官的先例。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学生有多疯狂,他像一个贪婪的黑洞,拼命学着各种能学到的东西。除了自己的课业,还把机甲制造、工程动力等等专业的课旁听了一大半,连医疗基础课好像都被他蹭过,刘教官还记得工程学系主任那个老太婆连着敲了一个月他的办公室门,要求他把学生让给工程系。

    “滚蛋吧你。”当时他傲然回答,“这是联邦未来的将星。”

    八年过去了。

    但区区八年,没有办法彻底改变一个人。

    他情不自禁的地起身,然后看到了高台上,白发的元帅目光冷冽,如同带着实质化的杀意。

    场中的奥科大吼:“伊狄尔特你他妈谎报什么军情,大部队在老子这儿,你搞啥呢?压回去啊!”

    然而伊狄尔特已经听不到同盟者的呼声了,他的舰队正努力抱团中。

    直播间:

    “我赌五毛,他要跑。”

    “伊跑跑加油,你是最快的!”

    奥科无暇顾及他了,因为那旗舰已经点亮了引擎。

    “梅拉,不管了我们围上去,我从——”

    眼前的空间忽然发生了熟悉的扭曲。

    梅拉呆滞:“什么情况,他旗舰跃迁了?”

    观众席也是一片哗然。

    战场中央跃迁可是大忌,因为跃迁的距离和蓄能时间成正比,就考官的这点时间,只够他从这儿跳到行星环。

    只要一转头就能打沉他。

    难道慌不择路?梅拉调转炮口,奥科忽然大叫:“不好,快撤——”

    轰——

    空间站,炸了。

    耀眼的火光铺满星空,倒映在雷恩湛蓝的眼底,将他冷到彻骨的目光重新渡上一层暖色,如同阳光照在雪山。

    刘教官骤然离席,不顾身后同僚的询问,冲向场地中央。

    他看见了他的小恒星。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看,这就是我家的大鸳鸯眼美人,什么,噢你们看不到啊?嘻嘻,我能看到啊。

    舰长:?

    【今天的渣男也写了一份求速死申请书,被舰长和元帅同时驳回了】

    舰长(一本正经):维默尔家族积年威望与战功都在,不是一句话、一场选拔就能简单动摇的,所以我们得慢——

    元帅:说实话。

    舰长:减压玩具很好玩不想一次玩坏。

    老师:欺负我学生,你闪开,老子来撕他!

    ……

    素小葵今天也开花了!!!今天的舰长也是!高!光!时!刻!看台上的元帅都忍不住吃起了巧克力了!

    唉,可怜的渣男,被一群人一人一把钝刀子,慢悠悠地喇脖子,疼,但就是一次死不掉,呜呜。

    【隔壁其他花短地家的渣男纷纷表示:这个东西不是渣男,他辱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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