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完全呆住,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开弓,就是在重大集会时,由帝王首先操演弯弓,射出三发,以此彰显司马氏皇族的统治力。
司马澄也是司马氏,而且他射箭前就朝雪行此等大礼,也就是说,无论他等会射得多么好,他都已经向雪俯首称臣,他接下来的卓越便是在替雪彰显“司马霁”王朝的强大。
雪的朱唇微微颤抖,眼前已经泛起水雾,她害怕自己妄想,或许只是自己随口一句,司马澄便想出了这种方式,没有斥责她胡闹,没有嘲笑她乱来,只是默默地满足她的心愿,上次夜访国子学也是一样。
“起来吧,澄公子的表现,吾……拭目以待。“
雪一字一顿,努力收住自己的情绪,可她的声音中还是带着一丝颤抖,司马澄好似听出了异样,他稍稍抬眸,看着雪。
雪感受到了司马澄的目光,但她已经看不清司马澄的样子,她不希望旁人,甚至是司马澄察觉到她的情绪,于是她奋力甩过云纹宽袖,转身回到位子上。
那“哗“的一下甩袖声,惊起了校场之外的鸟儿,也让惊动了场上的一些人。
司马澄起身,而后朝校场上国学生们微微颔首算是行礼,然后转身,走到了中央的射箭位上。
可能是今早时间不够,今日的司马澄梳着半披半束的发髻,不似往日那样干净利落,再加上穿着绀青宽衫,也比之前清一色的玄武袍更为宽松,多了一份儒雅,少了一丝戾气,倒是和那些舞文弄墨的文人公子愈发相似了。
少许的乌发垂于胸前,司马澄侧颜的愈发清晰,为了握住弓箭,司马澄些许颔首,羽睫微垂,居然有种女子般的娇羞之感,让人挪不开眼,雪也愣了一下。
然而,当司马澄拿起弓箭的瞬间,他眼神突然变得明锐,或许是今日之箭与往日不同,司马澄顿了顿,见他微微眯眼,眉宇微挑,神情严肃,又有一种傲视一切,居高临下之感。
司马澄伸展长臂,充分拉开弯弓,威风凛凛,蓄势待发。
这一切就宛如一副画,俊俏的年少英气勃发,白皙的皮肤映衬着玄青英挺的眉,明亮的双眸,雕刻般的五官,厉的下颌骨为他平添了一份硬气。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司马澄身上,弓箭离弦的瞬间,箭尾无意擦过司马澄的衣襟,胸前的一绺乌发顺箭势而扬起。
此刻,空气好像都凝结了一般。
乌发如瀑,皓颈凝霜。
司马澄的脸上也闪过一丝诧异,但他藏得很好,还未让旁人瞧见就已经恢复了往常的表情,他淡然地一瞥,他眼中也只是惊鸿振翅,不足为奇。
远处,离弦之箭稳稳落在草靶的中心。
“上”
箭靶附近的太监报出结果,引得校场上的人群发出一阵的惊呼声。
大家只是听说司马澄武艺卓绝,就连当年王爷带兵逼近洛京城时,司马澄也只是在后方,不曾兵刃戎马,仔细回想,好像并没有人亲眼见过司马澄打赢过谁,但传言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在洛京的达官贵人之间流传开来。
随着墨迹在白布的中心晕开,司马澄也松了口气,他嘴角微微上扬,这才想起在箭离弦之时,好像听到了什么异常的声响,然后低下头来,整理好了刚刚肆意飞扬的乌发。
不知为何,雪好像对司马澄有着莫名的信心,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司马澄身上,哪怕竹箭已经离弦,她也没有挪开眼,虽说没亲眼看到竹箭正中靶心,但司马澄似有似无上扬的嘴角,以及众人的惊呼声,便已经给了雪答案。
这时,后面的司马昀清咳了一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雪也因这一声响缓过神来,她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的境地她不是一般的看客,而是君主。
雪赶忙正襟危坐,摆出一副君主之威严姿态,也不知她刚刚脖子微微伸出,身体前倾的姿态有没有被有心之人瞧见。
随着司马澄第二支箭正中靶心,雪心里不禁一紧,她作为君主,应该做出何等反应?
若太过热情会不会显得她和司马澄很亲近,从而佐证了她和王爷等人关系密切的事实?
但……若太冷淡,司马澄好歹刚刚也是因为她一句玩笑话就挺身而出,还替她长了颜面。
司马澄的第三只箭也不出所料,稳稳地落在了白布的中心,三个上等,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
随着太监的声音落下,雪的心中却还在踌躇,她面上紧绷着,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啪,啪,啪……”
忽然,从下面传来一阵击掌声,闻声看去,只见金玉泽咧着嘴,黝黑的脸上绽放出笑容,边鼓掌还边朝司马澄走去。
“谢金公子赞赏。”
司马澄微微颔首,在雪的位置看得很清楚,金玉泽明显一愣,上扬的嘴角也僵住,似乎像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崔霖似乎看出了什么,他也从人群中走出来,对司马澄颔首行礼,司马澄会意,也朝他点点头,崔霖笑着说:
“想不到今日有机会目睹澄公子的箭术,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
崔霖话音刚落,便转身拍了拍金玉泽的肩膀,好似在安慰他,雪也不知他们这是出什么,但转念一想,自己让司马澄去射箭毕竟是临时起意,所以应该不存在逢场作戏的情况,那……金玉泽就只是单纯地想……恭喜司马澄?
雪愣了一下,对于刚才她还在踌躇的事情也突然有了答案自己何必顾虑那么多,今天只是少年公子们的集会,朝堂政治暂时放一放吧。
雪的脸色缓和过来,慢慢泛出血色,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就如这初秋的阳光,散发着果实的香甜。
这时,司马澄也卸下了身上护具,朝雪款款走来,或许在旁人眼里,司马澄是因为取得好成绩,在众人和皇帝面前威风一把笑得春风得意,而司马澄却更在意自己是否却了雪的心愿。
司马澄在堂下站定,朝雪拱手行礼,雪深吸一口气,拂袖于身后,起身走到木栏边,而后微微抬手,说道:
“澄公子,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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