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福顾不上去想楚虞怎么知道的，忍不住催促，“楚姑娘，我们家老爷的屋子还在后面呢。”
楚虞闻言收回目光，“走吧。”
钱老福立即带着他们踏进钱万海住的小院，那地方距离荷花池不远。
楚虞有些狐疑，距离那么近，又死过那么多人，为什么之前就没闹起来过？只等她对钱万海动了手，才有动静？
楚虞不解，忍不住去看顾景舟。
顾景舟戴着面具，始终跟在她身后。
见她看过来，顾景舟便低声问道：“怎么了？”
楚虞摇了摇头，看样子顾景舟没察觉什么异常。
楚虞总觉得顾景舟应该懂玄门之事，毕竟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总比一般人冷静的多。
但现在没确定他的身份，楚虞也不好说什么，便转头揭过这个话题。
“到了。”
这时，钱老福带着他们到了钱万海房间门口，他推开门，却站在门口，一副并不打算进去的样子。
钱老福有些恐惧地望了一眼屋内，面如菜色道：“楚姑娘，你自己个儿进去瞧瞧吧，我……我就不进去了。”
他实在是怕那些鬼东西。
楚虞看得出来他的恐惧，没勉强，反正都到这了，她直接提步走了进去。
顾景舟跟在她身后，半分害怕或躲闪的情绪都没有。
屋内和外面，简直一个春天一个冬天。
屋内甚至是冬雪三尺的冬天，冷的惊人。
楚虞都忍不住缩了一下胳膊，目光在房间里打量起来。
这房间里一片阴森和狼藉，看样子也许久没人打扫住进来了。
楚虞目光一扫，便看到钱老福所说的那些尸骨，正胡乱交叠着，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躺在床上。
床铺凌乱，恰好是大红色的被褥，和那些惨白的骨头，形成鲜明对比，触目惊心。
楚虞刚想走过去，近距离看一看，忽然觉得身上一重。
她低头看过去，就见身上多了一身男子的外袍。
转过头，楚虞就看到顾景舟将自己长袍外披着的外袍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顾景舟只剩下里面一件长袍，好在这种长袍也可单穿，看上去并无什么不妥。
只不过，楚虞心里有些异样。
“我不冷，顾大哥你自己穿吧。”楚虞抿着唇，说了一句，就想将外袍脱下来还给顾景舟。
顾景舟却握住她的手，“穿着吧，这里是挺冷的，你身子骨一向不好，别得风寒，我无事。”
楚虞看顾景舟坚持，沉默片刻，道了一声谢，没再坚持把外袍还给他，便转身朝床边走过去。
靠的近了，床上的尸骨，在楚虞的视野里更加清晰。
楚虞仔细看了一下，床上有六具尸骨，交叠在一起，看样子是还未尸僵时，被人堆叠在一起造成的，因时间长了，在沼泽里浸泡不断深陷的缘故，骨头更是扭曲。
楚虞一靠近过来，便感觉到上面一阵阵往外散发的浓烈怨气。
她立即从怀里拿出一张灵符，甩到那些堆叠的尸骨上。
下一秒，那些堆叠在一起的尸骨，像是重新有了灵气似的，竟渐渐自动分开。
“咔咔咔——”
屋里一时间，全是骨头作响的声音。
钱老福在外头听的头皮发麻，忍不住两条腿打颤。
这幸好是没跟进去，要是跟进去了，他都怕自己没命出来。
摸了一把脸上的冷汗，钱老福都没胆探头进去看一下。
楚虞和顾景舟站在床边，看到那些尸骨渐渐分开后，上面纷纷飘出来，一个一个半透明的黑影。
那些全是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女，仍旧保持着濒死时的样子。
有的全身鞭痕，有的浑身青紫肿胀，竟像是被人痛打过。
有的脖子上还有很深的掐痕，像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总之没有一个人身上没伤，全部都带着各种各样的伤痕，且一个个都是赤身**，可见死前她们都遭遇了什么。
可以想象，她们几乎是在床上刚断气，钱万海连衣服都没让人给她们穿，就把她们的尸骨，扔进了荷花池里。
意识到这一点，楚虞面色微寒，盯着那些少女看了一眼，还没等她说话，有个少女反倒先开了口。
“我们之前就知道，有天师帮了我们，才得以让我们重见天日，我们几个今天在这里，就是专门等天师来的。”
楚虞一顿，有些诧异，“等我？”
“是，我们看的出来，姑娘你就是天师，也知道姑娘你让钱万海去认罪是为我们好，可是我们不甘心！”
那带头说话的少女，一脸愤恨，“他害死了我们那么多人，我们要他偿命！他去认罪固然是好事，可他与县令交好，刚去了县衙，就买通了县令，说是只走个过场！我们不甘心！凭什么他害了那么多人，只是走走过场，就可以了事？就算被关押几天，那也不能平息我们的怒气，凭什么让我们就这么放过他？”
楚虞闻言，一下子想通了，为什么这些尸骨被带去县衙后没多久，又回到了钱家。
因为她们知道，钱万海所谓的认罪，只是为了活命的手段，并没诚心认罪，甚至还给自己留了后路，买通了县令，她们自然没办法接受。
楚虞沉默片刻，“所以你们在这等我是想做什么？让我同意你们去杀了钱万海，不再插手这件事？”
“天师大人。”
带头的少女，当先跪了下来。
其他人跟着跪在楚虞面前。
少女哽咽了一下，才继续道：“天师，我们都是没办法了，凭什么他杀了人还能活下去？说好的杀人偿命呢？根本就是没有的事，既然阳世间没有办法让我们申冤，我们只能用自己的法子，我们也知道姑娘你和一般的玄士不一样，你是知道是非对错的，我们才斗胆在这等你，恳请姑娘当做不知此事吧。”
其他少女都跟着应和起来。
看着她们身上的冲天怨气，楚虞淡声说道：“杀人，对你们鬼来说，很简单。但是，杀了人之后，你们想过后果，想过你们之后要面对什么吗？”
少女们一愣。
楚虞没给她们说话的机会。
“阳间有阳间的道统，阴间有阴间的道统。阳间事，阳间了，便是一般鬼差都不得随意插手。若是鬼杀活人，别问你们有理没理，都是违反了阴间的道统。鬼杀人，便成煞，罗酆必定派人来处决你们。到时候，你们就再无轮回，只能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