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站在那里，一身的血，魂体近乎透明，快要散开。
她在那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似的，朝着楚虞看过去。
楚虞见状，头朝淮娘那里偏了偏，冲秦素说道：“她就是你要见的人，淮娘。”
秦素立即转过头去。
然而，当看到淮娘的容貌时，她满身的煞气，忽然凝固了似的，几乎要飘散。
秦素张了张嘴，近乎难以置信，“你……是淮娘？”
“原来，你就是秦姑娘。”
淮娘冲秦素施了一礼，“多年前，我曾听闻过秦姑娘的名讳，却一直无缘得见。”
秦素咬着牙根，“你还有脸想要见我？如果不是你，我和怀远就不会变成这样！”
“是，都是我的错。”
淮娘闻言，并未气愤，反而释然地一笑。
“这就是报应，一报还一报，当年如若我知道你的存在后，便再没和怀远来往，不论是你，还是我，亦或是怀远，现在只怕都生活的好好的，说起来，这一切祸源都是因为我。”
淮娘这么坦然，秦素一噎，原本到嘴边的那些质疑的话，那些辱骂的话，反倒说不出口来了。
“一切的事情，因我而起，就因我而终吧，是我对不起你，秦姑娘。”
淮娘冲秦素微微一笑。
楚虞心里猛地一跳，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淮娘忽然拿起绣绷子旁边的一把剪刀，朝自己心口扎了过去。
一切不过发生在转瞬间。
“淮娘！”
站在淮娘身边的宁县令，惊叫了一声，扑过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淮娘靠在宁县令的怀里，就倒了下来，心口不断往外漫着一股猩红。
楚虞快步走过去，一把扣住淮娘的手腕，想救她。
淮娘却反手抓住她的手，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冲她一笑，“姑娘，不用费力了，我太累了，等了这么多年，等到这个消息，我已经很满足了。前因，皆因我而起，就让这件事，这些仇怨，由我终结吧。”
说着，她冲远处站着的秦素，歉然地一笑。
然后她猛地喘了一口气，嘴里吐出来大口大口的血。
淮娘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她那一剪刀又准准地扎在心口上，无疑是心存死志，一点活着的希望都不给自己留。
楚虞快速检查了一下淮娘这个情况，却也是有心无力。
别说淮娘不让她救，就算她想救，也救不了。
楚虞面色微微有些泛白。
宁县令双眼通红，还想让人叫大夫，可转瞬间，淮娘便没了气息。
“淮娘！”
宁县令惊呼了一声，淮娘却带着笑，倒在他怀里，再没气息。
楚虞只觉得头皮一震。
正在这时，顾景舟走上前来，一把握住了楚虞冰凉的指尖。
楚虞抬起头来，正对上顾景舟的双眸。
顾景舟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无外乎是觉得，淮娘是被她害死的。
要是她不带秦素来，不带来这个消息，也许淮娘就不会死。
“这不怪你。”
顾景舟低头看着楚虞，将人拉起来，揉了揉她冰冷的手指，“真的不怪你，她早就心存死志了，一旦方怀远的消息传回来，她还是会死，谁都拦不住的。”
淮娘的心，或许早就死了，只是撑着一口气，等着方怀远的消息。
黑山岭那边，死了那么多人，到时候消息总会传出来的。
一旦确认方怀远已经死亡的消息，淮娘还是会死。
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宿命。
楚虞抿着唇，看了一眼淮娘，目光落在秦素身上，她张了张嘴，声音缥缈，像是无悲无喜。
“这个结果，你可满意？”
秦素呆呆地站在那，压根没想到，淮娘会突然死在她面前。
楚虞看到她那模样，叹了口气，“你们之间的事，谁是谁非，没人说得清，但现在她以死了结，你也该放下执念了。”
秦素颤了颤，魂体更加透明的厉害，她身上那围绕的煞气，也跟着淡了不少。
过了片刻，她像是哭又像是笑的，轻笑了两声，声音沙哑的厉害，“是啊，谁是谁非，没人说得清，说不清——”她望着楚虞，认真地行了一个大礼，才道：“多谢姑娘，完成我的心愿，我也会兑现我的承诺，那些人的魂魄，被我放在了黑山岭内，就在我做的那个村庄里的老槐树的树洞里，姑娘且去找吧，算是我去赎罪了。”
语毕，她定定地看了淮娘一句。
“对不住，这句，是我爹娘欠你的，如今你我两清了。”
这次话音落下，秦素的魂体便如一道光辉微末似的，消散在风里。
楚虞的目光，重新看向淮娘。
因私自杀，又或是毫无轮回意志，淮娘死后，压根没有魂魄出现。
楚虞探了一下，才发现她也已经魂飞魄散了。
抿了一下唇角，楚虞看着双眼通红，面上青筋暴起的宁县令，“对不住，是我将人带来的。”
“不怪你……”
宁县令抱着淮娘，声音沙沙。
“恩人说得对，不怪你，淮娘她其实早就不想活了。”
宁县令说起，当年淮娘重病的时候，就不愿意喝药，一心求死。
要不是宁县令拿方怀远生死未卜一事刺激着她，当年她就死了。
“这些年淮娘身体不好，也总不爱喝药，我知道，她只是在等方怀远的消息。”无论生死，只是在等一个结果。
结果到了，无论有没有秦素，她都会死。
楚虞闻言，没有说话。
她总说秦素的执念重，其实在这场情爱里，秦素、淮娘、方怀远三个人，没有一个执念轻的，但凡有一个往后退一步，结果都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顿了片刻，楚虞才说了一句话：“宁大人，节哀。”
顾景舟偏头看着楚虞，这丫头一向心思重。
以前大家都说，她是灵气重，容易感知到别人的悲欢，也容易沉浸在里面出不来。
这是一件好事，灵感重的人，才更有天赋，修道才更容易。
但他一直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
……
方怀远和秦溯、淮娘，这段纠缠长达十七年之久的感情，最终以三人身亡落幕。
宁县令名为义兄，代为安葬淮娘。
楚虞和顾景舟没在江城久留，赶回了黑山岭，在秦素执念画笼建造村庄的地方，找到一棵老槐树，在里面找到了那些无辜路人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