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神色委顿，没有辩解，“我爹娘是狠，可方怀远难道就不狠吗？”
方怀远那天答应会迎娶秦素之后，回去想的法子，却都是要秦素的命，给淮娘报仇，让她也尝一尝，淮娘吃过的苦。
听到这一句，楚虞眉心一跳，蓦然想起来，十七年前的那个新娘，在大婚当日遭遇土匪，也是被当众羞辱。
她一下子紧抿住唇。
秦素知道她想到了这点，扯唇就笑了起来。
“方怀远才是最狠的人，是不是？他答应了婚事，在我满心期许嫁给他的时候，在大婚的当日，在娶亲的路上，他安排了一群人，伪装成土匪，在他面前，羞辱了他即将过门的妻子，然后他又一刀一刀的，划破我的皮肉，放干我的血。”
秦素抬了抬无力的手掌，“你看看，你看看我这一身的伤，都是拜他所赐！这都是他亲手做下来的！”
楚虞拧着眉头，这个方怀远，委实太狠了一些。
秦素嗤笑道：“当年我爹娘之事，无可辩驳，可最先忘恩负义的，难道不是方怀远？是他，在与我有婚约的时候，先违背婚约，爱上了别人，也是他，三番两次想要退婚，又拖延婚期来羞辱我！如若不是他方怀远欺人太甚，我爹娘怎么会为了给我出一口气那样做？可他，一点不认为自己有错，把所有的错，都冠在我头上，仿佛要了我的命，如同我爹娘羞辱淮娘那样，羞辱过我，他就对得起淮娘，便可以和淮娘心安理得的在一起一样！”
“既然你恨他，他又这样害了你，为什么你非要跟他在一起不可？”
楚虞无法理解。
秦素淡笑一声，眼底恨意浓烈，“不让他来陪我，难道让我看着在我死后，他和那个小贱人恩爱相守的度过一辈子？！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了，也不可能！他方怀远，一辈子，永远，只能跟我在一起！”
楚虞定定地看她，又摇了摇头。
秦素就是执念太深了，从小到大被输入的固定想法就是，她一定会嫁给方怀远，方怀远未来就是她的丈夫。
以至于，她从小到大，就把嫁给方怀远，当成一件理所应当，并且应该做到的事情。
再后来，又是因为恨，哪怕她得不到，她也不想让方怀远心愿得偿的和淮娘在一起。
只不过……
“方怀远不是回江城养伤了吗？那时候，他为了伪装是土匪抢劫，也把自己弄伤了是吧？”楚虞说道：“既然他回了江城养伤，你又怎么把他带入你的执念画笼里的？”
秦素扯了一下唇角，“因为——他太喜欢装了。”
杀了秦素之后，方怀远为表示他所谓的情深，愿意将秦素的尸骨迎回去，安葬在方家祖坟里。
实际上，他就是想求个心安。
待伤好一些后，他还假模假样的来看望丧女的秦家父母。
路上便经过黑山岭。
可经过黑山岭时，就注定他没办法去假仁假义地面对秦家父母掉两滴鳄鱼泪。
因为，他一过黑山岭，秦素就把他抓了进来。
“你不知道，看到我的时候，他一直在发抖，一直在给我磕头求饶，那模样，哪有一点当初杀我的时候，那么意气风发的样子。”秦素嗤笑一声，“可是，我不像他，我是绝对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的。”
楚虞了然，“所以你杀了他，毁灭其魂魄，用意念操控他，让他对你千依百顺，伪装成恩爱夫妻，完成你一个痴念妄想，不仅如此，你还将其他无辜的路人孩子，都拉进来，装作村民和你的孩子，帮你一起完善你所谓的幸福人生，是吗？”
秦素淡笑，“这样，不好吗？”
“不好。”楚虞冷静地看她，“你一直都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每日在真与假里面反反复复，想要得到幸福，又会想起真实，方怀远是如何杀了你的，对他恨早就大过了爱，跟他在一起，你根本不幸福。”
秦素怔了怔，低低地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他这一辈子，一生一世，终归都是我的，他永远别想跟那个淮娘在一起！”
楚虞抿着唇，没说话。
秦素的魂魄又淡了淡，仿佛一阵风吹过来，都可以吹散她的魂魄。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抬起透明的手来，想要抓住楚虞的衣摆，却几次从楚虞的衣摆穿过。
楚虞见状，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怜悯。
“你想做什么？”
她蹲下来，伸出手，握住秦素的手。
秦素反握住她的手，仿佛抓到了主心骨一样，带着最后的祈求，“你是玄士对吧？我快魂飞魄散了，我知道，这次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以前的事，或许我有做错的地方，我不该害那些无辜的人，但如今我也快死了，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楚虞，“你说。”
“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一见淮娘？”秦素连忙说道：“我只听父母说起过，从未见过她，我想要看一看，她到底有多美，为什么方怀远宁愿娶她都不愿意娶我。”
楚虞眼神渐渐冷了下去，“你的执念，真的太重了。”
到这时候，她以为为人子女的，最后一个遗愿，都是去见父母最后一面。
却不想，秦素想见的却是昔日情敌。
秦素呐呐：“是，我执念太重了，可我也是人，人就是有七情六欲，贪嗔痴恨，没有一个人，可以撇清这些。包括你，小姑娘，难道你就没有贪嗔痴恨，求不得，爱别离，人生八苦吗？难道，你就真的没有，特别想要得到的执念吗？”
楚虞怔了一下，耳边忽然响起来一男一女两道声音。
“小幽儿，你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守护龙脉，天下苍生。”
“……别说这么虚的，说点更实际的，你内心真正的想要的。”
“……吃遍天下美食。”
“哈哈哈哈哈！”
楚虞听着耳边促狭的笑声，猛地回过神来。
最近这样的声音，出现的愈发频繁。
但，她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更不记得，自己是跟谁说了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