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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身死未死

    梁长乐拿起那封信来。

    一瞬间,她竟有些看不清那字。

    她扬起脸看了看齐王府高阔的房顶,过了会儿才继续看信。

    “我知你原本无意嫁人,你想有自己的作为,你想靠自己的努力实现你的愿望……是我自以为是,非要拉你到我身边,以为

    可以给你依靠,叫你不必那么努力。如今我的下场,不算意外。古往今来,早就前车之鉴。

    “我本想已经功成名就,可以全身而退了。我本无意争什么,可遇见你,我想争一下。这世上,怎么还有本王争不到的人呢

    ?

    “第一次遇见你,就知道你是不同的。一开始没想娶你,就想把你拘在身边而已,什么时候动心动性,弥足深陷,我也说不

    清了。本王如今没什么好给你,便将这遗孀之名给你吧,本王死了,你也休想嫁做他人妇。”

    他的信不长,甚至没有一点儿伤怀之意。

    梁长乐看的笑起来。

    他知道她不想嫁人,他知道,她有未完成的事,她不能死。

    所以,他给她遗孀之名,用他的死来成就她。

    她早就告诉慕容廷,她不能和他在一起,皇帝会更加忌惮。

    她也说,皇帝舍不得他这个弟弟,所以会对自己下手。

    所以,慕容廷坦然喝下鸩酒,给皇帝一个交代。只留她一个女人在世上,皇帝应该不会再为难她了吧?

    “慕容廷,你是这么想的吗?我以前的话,叫你误会这么深吗?”梁长乐喃喃自语。

    她收拾感动和遗憾,还有心底绵密的疼,回过头来。

    却发现高祥等人,还站在屋里,没有离开。

    她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力气和口舌,“陈岱,摆王爷的琴来。”

    慕容廷跟唐老学过琴,他也弹琴。

    这正房里就有,陈岱很快摆好。

    “你……顾长卿要做什么?”高祥神色紧张。

    梁长乐理都没理他,只当他是空气。

    高祥何曾被人这样无视过?他脸上异常难看。

    梁长乐从容坐下,她看着床榻上慕容廷安静的“睡颜”,抬手拨琴。

    她学过那么多琴音,背下那么多琴曲,哪一首曲子可以救人起死回生呢?

    梁长乐不知道。

    她只晓得,琴音应该跟着心走。

    心往哪里去,琴音就随着心底的起伏,高高低低,或缠绵悱恻或荡气回肠。

    高祥等人则一脸紧张,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似乎怕她的琴音能作妖。

    盯了有一刻,见她也不过是个平凡弹琴的女子,那琴音也平平无奇,只是弄得人心情低落极了。

    正房里的气氛,随着呜咽的琴声,堪比灵堂了。

    他们又转而去盯着齐王。

    慕容廷胸口的血迹,越发的变暗,似乎已经干涸了,发黑的颜色,很难看。

    但他的脸,却依旧俊逸非凡,那眉骨,那鼻梁,那红唇……亦如他活着的时候,不怒自有威严。

    琴声从夜里起,一直到次日清早。

    外头已经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从未停过。

    那弹琴的顾长卿,似乎不知疲倦,姿态模样都跟她刚刚坐下时一样。

    高祥他们单是站着听琴,都已经站累了……而且他们发觉,这琴音并非平平无奇。

    这琴音能叫人低落,低到谷底,甚至于想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活到齐王这份儿上,够荣宠了吧?够厉害了吧?然而,到头来,还不是一死?阳光之下,没有新鲜事,活着尽是烦忧。

    高祥听着梁长乐的琴音,脑子里不断的闪过想死的念头。

    但他还记得皇帝给他的使命。

    他再看慕容廷,还是那副样子,嘴角微微上翘,嘴角的血迹乌黑干涸。

    第一缕晨光,透过窗,落在了屏风上。

    屏风上映着窗外的枝丫,像是一支笔在静悄悄的涂画。

    “除夕到了。”梁长乐一边弹琴,一边喃喃自语,“还以为,这是我们在一起,跨过的一个年头呢……”

    女孩子弹琴轻叹。

    陈岱元九,却差点被她叹的落下泪来。

    高祥他们也站立不住,心头发虚。

    高祥上前,再摸慕容廷。

    鼻息脉搏早就没了,这会儿仍旧是个死人的模样,只是他的身体,还是不硬,弄得人心里发慌。

    “顾长卿,告辞。”

    高祥待不下去,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出门儿就上吊或是投井。

    这女子的琴音邪乎,还真不是吹的,自己这么刚毅,心志刚强的人,都快被她弄疯了。

    高祥从正院离开之后,却没有撤走全部的人。

    他只带走了跟他去赐酒的两个,其余的仍盯在齐王府的各个方位上。

    他回宫复命,总得叫皇上知道齐王府的情况,也好做下步打算。

    还有那些同齐王要好的武将,得稳定他们的情绪……

    待高祥走了之后,陈岱就绷不住了,他上前小声道:“可有办法?”

    梁长乐心中叹息,不是她不想弹琴救慕容廷,是她手指一碰到琴弦,就是这样悲凉的曲调。

    她从这曲调之中没听出其他意思,只听出了绝望,悲凉。

    “恐怕……”梁长乐摇了摇头,缓缓抬眼。

    当她目光接触到慕容廷时,她怔了一下。

    她使劲儿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

    她看见了什么?

    那只金龙!

    在寒潭见过的那只!一定是它!

    但这会儿,它没有在寒潭时候那样金光大盛,它仍旧是金色的,光晕却很柔和。

    它趴在慕容廷的身子上,龙头对着慕容的脸,龙爪按着他的四肢,长长的龙身龙尾盘曲在床帐里头。

    陈岱、元九都发现梁长乐的眼神不太对劲儿。

    两人随着她的目光往床榻里看去,看了半天,又狐疑看她。

    “王妃!王妃?”

    梁长乐回神,嘴角绷不住的翘着,“你们也瞧见了吧?”

    陈岱元九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底看到担忧。

    陈岱说:“王妃,您弹了一夜的琴,是太累了。”

    元九也附和的点点头。

    梁长乐明白了,“你们,看不见。”

    陈岱吸了一口气,再往那床榻上看,仔仔细细连床尾床角都看过一遍之后。

    他轻叹,“王妃不用担心,王爷交代的事情属下们务必照办,您一日是王妃,便永远都是我等的主子!”

    “王府大丧,有管家和礼部一并操办,您不用多费心,务必保重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