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公主府在的坊间,隔着车窗就听闻到外头的喧嚣声。
所来的宾客已经不少,有的马车还挡在道上。
马车行进的速度有些慢,但众人看见齐王府的徽记,仍是极力的往两边躲闪,让出中间的道来,叫慕容廷的马车通行。
慕容廷的马车很快越过众人到了前头。
公主府大开正门,叫他的马车从正门长驱直入。
先前来的宾客则都是走侧门进了公主府,待慕容廷的马车刚进去,公主府正门又缓缓关闭了。
众人艳羡不已,齐王爷这才是后发先至呢。
那些被马车堵在坊间道上的贵人们,怕耽误了赶到公主府的时间,去的迟了不合适,纷纷下车步行入府。
今日风大,冬月的寒风直往人的衣裳缝儿里钻,裹紧了风氅仍觉浑身发冷。
众人正哆哆嗦嗦的往宴席院中去时,见齐王下了马车。
众人忙驻足行礼,等齐王先行。
哪知慕容廷却不往前走,回身看着马车里头,像是在等人。
谁在齐王的车架上?还叫齐王亲自等着?众人不敢议论私语,却是耐不住好奇,彼此相顾以眼神询问,谁呀?马车里是谁
?竟有这么大面子?
正好奇,马车帘子一掀,一位窈窕淑女出现在众人灼灼视线之下。
女子衣着华贵,姿态雍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更是美丽不可方物。
众人竟都不认识这女子,却又觉得眼熟。
齐王伸出手来,亲自扶她下了马车,还温声叮嘱,“别急,慢着点。”
嗬……众人倒吸冷气,白日见鬼了吧?这像是齐王的语气?
女子走在齐王身边,她衣裙繁复,狐狸毛披风又长,似乎走不快。
齐王却没显出不耐烦,反而故意放慢了脚步,耐心等着她,一直与她并肩前行。
众人一再揉了眼睛,觉得这幅情景太不可思议了,忍不住冒险询问,“那女子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
“夜国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人物?是谁家的女儿,竟能叫齐王如此以礼相待?”
“这哪是以礼相待,分明是格外的恩宠啊!”
众人正恍惚不敢置信时,不知谁道出真相,“那女子不是顾长卿吗?今日宴席的主角,山阳公主要认的义女?”
“怎么可能?顾长卿咱们见过多少回了,那女子不可能……”
细想,那眼熟之感,那似曾相识的眼眸……可不就是有点像女官顾子念吗?
众人惊讶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适龄的女子们更是嫉妒的要疯了,“她凭什么得齐王另眼相待啊?凭什么叫齐王亲自扶她下车啊?”
“没看见吗,她是乘坐齐王的马车来的!”
她漂亮的衣摆一尘不染,纹丝不乱。
而那些因为堵车,不得不提前下车,步行过来的贵女崭新的衣摆上却已经沾了尘,颜色不那么鲜亮好看了。
“为什么要这么高调?”梁长乐一面走,一面侧目看慕容廷。
慕容廷一副茫然的神情,“什么高调?”
梁长乐失笑,他的表情不是装的,显然他的行为也不是故意惹人眼目,他只是做他想做的,没在乎别人怎么想。
梁长乐抿嘴笑了笑,摇头同他往前走去。
前头有个很大的花厅,来的早的宾客们已经在花厅里说说笑笑了。
齐王同梁长乐刚走到门廊下头,花厅里却是立时一静。
所有人看向两人的目光都有些异样。
两人后头跟着浩浩荡荡同来的宾客,没人敢越过他们,走到齐王前头去。
梁长乐进了花厅,这边多是女宾以及年纪尚小的男孩子,齐王把她送到就往别处去了。
没有人上前同梁长乐打招呼,她脸上也未见一丝不自在,她安然自若的找了个空闲的位置坐下。
屋里的人还在有意无意的用余光瞟着她。
同先前马车旁的那些宾客一样,屋里的宾客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是谁,但晚来的宾客一进花厅,真相就大白了。
“可不是顾长卿吗!人靠衣装啊,穿上女装华服,她竟这样好看,气质出挑,倒真像是位皇家出来的公主了!”
众人恭维着,但花厅里一直笼罩着奇怪的氛围。
直到有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忽然说:“她就是你们说,自己有亲娘不认,反倒要给自己认干娘的女子吗?
“她长的这样好看,不像你们说的那么丑陋啊?”
小孩子天真的嗓音,在这气氛古怪的花厅里,简直振聋发聩。
小孩子的娘面如菜色,一把拉住孩子的胳膊,捂上孩子的嘴,“小孩子乱说的……”
梁长乐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来,“乱说什么?”
那小孩儿不知怎么了,抬起头无助的看着她娘,她虽不懂,却能读懂大人的情绪,小孩子的心是敏感的。
梁长乐对她笑笑,问道,“小妹妹不怕,她们说我很丑啊?”
小姑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没有发现她有何吓人之处,她猛地扒开阿娘的手,“她们说你有娘不认,要人外面的人做娘
,说你不孝。”
花厅里乌压压坐了好些人,但此时却诡异的安静着,气氛绷得紧紧的,空气里是窒息的感觉。
梁长乐笑起来,“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就没有了,我爹告诉我,她不在了。”
小姑娘啊了一声,“不在了?她去哪里了?”
顾汉成口中的不在了,就是死了的意思,原主顾子念一直都是这么理解的,家里的嬷嬷也是这么说的。
梁长乐说:“我不知道啊,我当时和你差不多大呢,我也想知道,她去哪里了,等我长大了,或许能找到她呢?”
小姑娘啃着自己的手指头,往自己娘亲怀里蹭了蹭,“你娘也太狠心了,我阿娘不会丢下我走的!”
一屋子的女宾,听着这两人的对话,不由吸了口气。
在顾长卿那么小的时候,她母亲就不要她了?怎么能说是她不认生母呢?是当娘的太狠心了呀!
“阿娘,你会丢下我走吗?”小姑娘仰着脸问。
妇人赶紧摇头,“不会,阿娘不会的。”
小姑娘似乎还不放心,两只手紧紧攥着阿娘的手指头。
梁长乐的目光怔怔看着小女孩儿的动作,原主顾子念忽然没了母亲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这个小姑娘一样惊慌害怕?
难怪她后来被养成那样懦弱胆小的性格。
“即便没有养恩,也有生恩在吧?也不能任凭生母冻死饿死在街头不管吧?心也太狠了。”一位老夫人嘀咕说道。
梁长乐耳朵灵,她不经意就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