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从内阁一路小跑过来……
来到了养心殿,咕咚一声跪下:“太子殿下,您叫老臣……”
朱慈烺坐在坐塌上,指了指丢在地上的奏折:“自己拿起来看看……”
周延儒跪在地上,拿起那个被朱慈烺丢到地上的奏折,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足足看了有一盏茶的功夫……
朱慈烺:“周延儒,看完了?”
周延儒:“看……看完了……”
朱慈烺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有什么想说的?”
周延儒沉吟了一下:“殿下,恕臣驽钝,以臣看来,吴昌时此折,文采尚可,只是这字,的确是需要在好好练练……”
“噗……”
朱慈烺直接将喝了一半的茶水吐出来,一脸的目瞪口呆看着周延儒:“周延儒,你的脑回路,是真他嘛的清奇啊?
老子是让你看文采,让你看字儿好不好看嘛?
你要搞温体仁,派出你干儿子当先锋官。
行,这不是不可以。
可是你让你这个干儿子干活的时候,能不能他娘的仔细点,慎重点,实事求是点?”
朱慈烺气的又大喝一口茶:“你看看,你看看,上面都写了一些什么屁话?
温体仁,有十大罪,五大奸。
坏祖宗成法为一罪、窃皇上之大权为二罪、掩皇上之功为三罪、纵奸子之僭窃为四大罪、冒朝廷之军功,为五大罪。
引背逆之奸臣为六大罪也、误国家之军机为七大罪也、专黜陟之大柄为八大罪、失天下之人心为九大罪也、坏天下之风俗,十大罪。
皇上之左右皆其之间谍,此为一奸。
皇上之纳言皆为其拦路犬,此为二奸。
皇上之爪牙乃其党羽,此为三奸。
皇上之耳目皆其之奴仆,此为四奸。
皇上之臣工多其之心腹,此为奸五。
至此,温体仁之十罪五奸,大奸大恶,不当留也,该当诛之……”
周延儒拱手:“殿下,有何不妥嘛?请殿下示下……”
朱慈烺看着周延儒:“没什么不妥,我只是想问你,这十大罪,五大奸,你有几件事儿可以证实,并且拿出证据?”
周延儒闻言一愣:“这……这恐怕要费一番周折,而且,即便是废了周折,也未必能找全证据也……”
朱慈烺:“也就是说,要是本太子同意批了红,把温体仁不明不白的杀了,最后,这不分对错,混淆黑白,滥杀无辜的昏君之名这个大黑锅,还是得我朱慈烺来替你周延儒背,对吧?”
周延儒闻言,顿时如遭雷劈……
现在,他总算是知道,朱慈烺的震怒是来自哪里了……
你的干儿子胡乱搞一堆罪名,稀里糊涂的把大明首辅给杀了,最后,这黑锅,谁背?
这不是他嘛的往朱慈烺身上甩锅嘛?
周延儒吓的浑身一颤,连忙磕头:“臣知错了,臣知错了,请殿下恕罪,请殿下恕罪……
臣回头,一定好好骂骂这个不成器的吴昌时,要他好好找证据,找到了证据,砸实了事情,在给殿下递折子……”
朱慈烺瞪了他一眼:“好好教导教导你那个不成器的干儿子,告诉他,想要当一条会咬人的狗,也是需要点真材实料的。
想拿温体仁开刀,不是不可以。
可是,得拿出让温体仁,让朝廷,让皇上,让天下人心服口服的证据来。
胡攀乱咬,那不是咬人,那是疯狗,那是泼妇骂街。
废物,给机会都不中用的废物……”
周延儒大惊,连连叩头:“臣一定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一定教训他,请殿下息怒……”
“起来吧……”
周延儒起身……
朱慈烺挥挥手:“回去好好办事,我不管你用谁,若是在干这种无脑的蠢事,我看,你也不配做本太子手里的这把刀了……”
周延儒浑身颤抖:“臣明白,臣遵命,臣告退……”
周延儒退后三步,转身就走。
这时候,朱慈烺的话悠悠传来:“周延儒,你知道你的这个干儿子,为什么这个奏折写的,让你觉得文采尚可嘛?”
周延儒闻言一愣,转身拱手:“回禀殿下,臣不知也……”
朱慈烺:“因为他是抄的……”
周延儒大惊:“抄……抄的?”
朱慈烺:“对,抄的,抄的是嘉靖朝大明谏臣杨继盛,弹劾严嵩的《请诛贼臣疏》,那真是一字未改呀,我初看之下还吓了一跳,还以为死了七八十年的杨继盛,从棺材里爬出来给我上奏疏来了。
你干儿子这个大文贼,胆子是真不小啊……”
周延儒闻言,脸都黑了……
太丢人了!
太丢人了!
这脸都被这个没用的东西,丢到姥姥家了……
至此,周延儒算是彻底明白,朱慈烺为什么如此恼怒了……
这事儿,就算是换成自己,都绝对受不了……
周延儒甚至觉得,朱慈烺没有立刻砍了吴昌时和自己的脑袋,那真是皇恩浩荡了……
这他娘的不但罔上,而且简直就是欺君呐……
丢人呐……
周延儒深深一躬,朝朱慈烺拱手:“臣立刻回去,着手操办此事,一定给太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朱慈烺挥挥手:“去吧,好好训训你的狗,如果实在不中用,那就在换一条中用的……”
周延儒:“臣明白,臣告退……”
周延儒退下了……
周延儒刚刚出去,朱慈烺就喊了一句:“曹化淳……”
曹化淳赶紧幽灵一样闪了出来,卑躬屈膝的拱手:“太子殿下……”
“去把温体仁叫来……”
曹化淳后退三步:“是,殿下……”
片刻之后,温体仁来了……
进了养心殿,俯首便拜:“微臣叩见太子殿下……”
朱慈烺把手里那个吴昌时的奏疏,往他面前一抛,温体仁吓的浑身一哆嗦……
朱慈烺:“自己看……”
温体仁赶紧哆哆嗦嗦的拿起来,只是扫了几眼,就连忙丢下,不断的叩头:“殿下,殿下,吴昌时这是疯了,这是胡攀乱咬,这是污蔑臣,这完全就是瞎扯淡,请太子殿下给微臣主持公道……”
朱慈烺:“主持什么公道?
温体仁,吴昌时这封奏疏,虽然胡攀乱扯的不少,但是这里面的事儿,多多少少,有一半你都干过吧?
要是我主持公道,随便拎出来一条,都够砍你的脑袋了吧?”
温体仁浑身颤抖:“殿下,臣,臣,臣冤枉啊殿下,吴昌时这奏疏,完全就是无中生有,血口喷人啊殿下,这奏疏,这奏疏,噢对了,殿下,这奏疏我想起来了。
这奏疏,完全是就是照抄当年杨继盛弹劾严嵩的《请诛贼臣疏》,吴昌时这完全是疯狗乱咬人啊殿下,还望殿下明察……”
首辅就是首辅!
这封著名的奏疏,看来温体仁也是看过的……
朱慈烺挥手:“起来吧,我要是想杀你,你的脑袋现在还能留在脖子上嘛?”
温体仁闻言,顿时如闻大赦,战战兢兢的起来:“谢殿下还臣清白……”
朱慈烺看着温体仁:“温体仁,你身为大明首辅,吏治如此之混乱,奸佞之当,如此之肆意妄为。
任意含血喷人,丝毫没有一点顾忌,你这个首辅,是怎么当的啊?”
温体仁闻言拱手弯腰:“殿下说的是,臣有罪……”
朱慈烺:“温体仁,大明朝政昏暗,你这个首辅,罪不可恕。
但是,你预事,每每都会选择明哲保身。
你虽不贪金银,但是却贪名利。
将自身之利害,置于大明之上,在其位而不谋其政也,占着茅坑不拉屎。
说实话,本来,本太子想就着这封奏疏,直接将你这个首辅拿下去算了。
不过,想来,念你多年也勉强算是为大明兢兢业业的出力,所以,本太子决定,给你一次机会。
你要是把握不住这次机会,且依然不中用,那,就别怪本太子不讲情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