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又变了？”
周延儒一脸疑惑的看着董廷献：“说说，怎么个变法？”
董廷献按着桌子那张抄写回来的圣旨：“大人请看，圣旨之上，虽无半点杀气，然则细细看来，却是已经字字如刀，刀刀见血。
不管是皇上也好，太子也好，他们其实都是一样的。
在此等叛民乱国，皇太极称帝的紧急档口，皇上居然静修，将太子推出来，很明显，他们爷两，人家那是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话。
事情怎么做，皇上和太子早就商量好了。
无非是谁唱白脸，谁唱黑脸的问题。
皇上想要面子，就躲了起来。
太子可从来不是什么要面子的人，所以，皇上把太子推出来唱黑脸。
所以，谁在上面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要干什么？
这条圣旨，谁都看的出来，朝廷要动刀了。
然而，这刀子是落在谁的脖子上呢？”
周延儒紧张的道：“谁，谁的脖子？”
董廷献看着周延儒：“大人，太子这一刀，是要落在大明所有权贵的脖子上……
这将是一次大明数百年来都没有发生的，仅次于太祖皇帝的——权力清洗！”
“权……权利清洗？”
董廷献点头：“对，权力清洗，其实，大人，太子在当初一执政，内阁就已经被架空。
百官的权力也被架空。
权力的架空，打一早就已经开始了……
只不过，恰恰是因为这些事情，发生在眼前，而眼前的事情，人们总是觉得无甚惊奇，所以不曾注意。
然而，架空是架空，清洗是清洗。
架空之后，权力阶层不变，顶多就是换人。
而清洗，则是权力阶层洗牌，重新制定天下的规则。
架空，只是清洗的前奏而已。
老一套的行政官吏体系，十分有可能，被彻底打碎重组……”
周延儒有点慌了：“廷献，你是说，我们都会被遭到清洗？”
董廷献摇头：“大人，不是我们，是整个大明的官宦体系，十分有可能，会遭到全部清洗重组……”
周延儒老脸骤变：“皇上这是疯了嘛？”
董廷献摇头：“不，大人，皇上没疯。
皇上恰恰是因为没疯，才认识到，与其朱家的大明王朝，被别人清洗，不如，就自己清洗。
如此，朱家的大明王朝，尚且有重新来回的机会。
朝廷牺牲掉的，只不过是整个大明官宦系统，但是，保住了朱家王朝。
而官宦，还愁没有人做嘛？
天下人，哪个读书人不希望自己当大官，光耀门楣，光宗耀祖。
官宦系统覆灭，尚可重建。
但是朱家大明覆灭，那，王朝可就改朝换代了……”
周延儒不断的点头：“明白了……原来如此！”
周延儒沉吟了一会儿：“可是皇上就不怕这些官员们反了嘛？”
董廷献摇头：“没人会反，朱慈烺手握重兵，叛军如火如荼，皇太极虎视眈眈，若反，谁能制住这三方大敌而凌天下？
试问大人，就算是内阁首辅反了，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朱慈烺一仗就便可平定，然后，史书一笔，千年反贼，与秦桧同臭万年。
这种活着的时候不得好死，死后还要背负叛君叛国骂名的蠢事，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干不出来……”
周延儒捏着自己的胡须：“廷献所言极是也……”
良久，周延儒一声长叹：“这是个死局呀！
如此，我们这些大明朝臣，就只能挺着脖子挨刀嘛？”
董廷献闻言，张了张嘴，但是，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周延儒道：“廷献，山雨欲来风满楼，都这种时候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董廷献拱手：“大人，从之前太子代君执政之时起，我就仔细研究过此人。
太子行事，虽然都是雷霆手段，走的是暴烈刚猛的路子。
但是太子行事，凡是大明之人，往往都会给对手，留一分仁慈，一线生机。
而其实，这一线生机，大多数人都会因情绪暴怒，或者利欲熏心懵逼双眼，都会忽略这一线生机，包括这次，也是一样……”
周延儒连忙道：“快快说来我听听，这一线生机是什么……”
董廷献拱手：“这一线生机便是，做太子的一条忠诚的狗……”
周延儒：“做……狗？”
董廷献：“咳咳，大人如果觉得难听，说是鹰犬也可以……”
周延儒挥手：“行啦行啦，都一样，继续说……”
董廷献拱手：“大人，时代变了……
大明，再也不是原来的大明了……
大明自建文四年组建内阁之后，大明看似皇帝的天下，其实，是内阁清流和循吏，以及宦官三足鼎立，撑起的大明。
清流、循吏、宦官、三股势力，既撑起了大明三百年，也侵蚀了大明三百年，是大明食禄阶层。
大明穷不假，但是大明至于穷到几乎所有人都吃不上饭嘛？
不是的，那是因为，大明百姓的饭，都被这食禄阶层吞吃了……
这食禄阶层，是大人你，是我，是朝中千千万万的大名官吏，是翰林大学士，是勋贵王侯，是世族权贵。
而且，还是吃的连骨头都不吐。
大人您知道嘛，您府内府外一天的消耗，就够大明一千个五口之家的百姓吃一天饭的。
还有您府库的银子，那是大明整整三个州府一年的赋税……
还有您的地，您的房产，您的……”
“行啦行啦……”
周延儒打断他：“你是来问罪的嘛……”
董廷献：“咳咳咳，大人莫恼，忠言逆耳，您若是不想听，属下不说便是……”
周延儒瞥了他一眼：“叫你说生机，生机，那一线生机，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
董廷献：“对对，说生机……
大人，太子给予您的一线生机，八个字——诚心归附，破釜沉舟！
只有如此，大人或可在朝廷，能挽回一线生机，亦十分有可能，峰回路转，重回巅峰。”
周延儒闻言，一脸的疑惑：“什……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
董廷献拱手：“大人将除却族人之外，一切土地、金银、珠宝古玩、等等一切身外之物，俱交付与太子，并且主动辞官，恳请太子治罪。”
周延儒闻言大惊，激动的直接站起来：“董廷献，你疯了嘛？”
董廷献拱手：“大人，廷献没疯，只有如此，才能占据主动，在太子这把刀子砍下来之前，大人才能全身而退，而且有很大可能，会一步登天，重回首辅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