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是在南方,名如其位,是在沿海之处。在那个临海的小村落人们从来都不觉得名字的重要,于是甚个阿猫阿狗也就一直这么叫……
红日滚滚,坠落西山,天边的尽头布满一片红彤彤的火烧云。如此场景海边常见,时候久了,倒也寻常。
这刻海风徐徐,淡淡的鱼腥味漂浮在宽广的空间,脚边炙热的沙滩上,是一只只被海水冲上岸的圆润贝壳,被打磨了许多岁月,泛着沉甸甸的历史底蕴。一条毛色发黑的小土狗在岸边欢快地叫着,时不时来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回旋撒欢。摇动飞快的小尾巴好似是表示这它此时愉悦的心情。
海带在这滩边儿是有一地,时而也见有老鼠走,久是不见有人,讷娃也不知是何时摆上去的,更不知那些做海带的人家,准备甚个时候来收拾。
可也与他无关的。
赵讷娃挽着裤腿,他这时候正站在岸边,一动不动,眼睛发亮,原来是有一处狂野横行的海蟹在。
此时刚刚从海水冲刷过的沙滩上向着大海的方向行走,咕溜溜的黑眼珠灵动地四周观望,当赵讷娃飞快追来时,突然加速,希望冲破身体极限。
可是还未付诸于行动,就被赵讷娃单手扣住,螃蟹举着鳌钳张牙舞爪,想做最后的挣扎,却被他熟练的抛出一道弧线,捏到身后的背篓之中。
土狗立刻摇着尾巴跑过去,歪着脑袋开着竹篓中满满的收获,一顿兴奋地吠叫,仿若在威胁篓子里面的螃蟹和其他海产都老实点。
赵讷娃并未得意,他拍了拍狗子的头,继续目光如炬的满沙滩搜寻,这对于他而言,是每天工作之后最开心的时刻。
再次用铁铲撬出一只体型不小的贝壳,心中不禁雀跃。这样厚的蚌壳,可以磨出很多珍珠,到时候售卖到城里,穿上丝线,就变成官家内院大丫鬟们喜欢的饰品。
环视四周,他盼望能够再发现一只贝壳或者其他的值钱物件,可是搜寻再三,也没有发现。
支起批累的身子,赵讷娃发现在极远处的海上几艘渔船缓缓驶了过来。
应该是捕捞的大人们回来了!
赵讷娃也没在意,绕过村民晾晒的渔网和海带,往他发现的秘密小天地走去,这边经常窝着一群小鱼,个头虽然不大,但是滋味极好,他有时间的的话会弄些回去,哪怕炖个鱼汤也是好的。
海水清澈,一些小鱼欢快地游来游去,却被赵讷娃的突然出现吓得四处乱窜。
赵讷娃看着四散的小鱼,赶紧弯腰伸手。
一条小鱼刚要逃走,一个乌黑的脑袋从水底弹出,将其一口吞下,接着缩回泥沙。
赵讷娃目光瞥到,惊了一下,接着大喜,这惊鸿一瞥虽然短暂,但赵讷娃肯定,是一只善于缩在泥沙之中的海鱼。
有些海鱼喜欢栖息在浅水的沙滩之中,将身子隐匿于泥沙之中,只露出嘴巴眼睛、一旦有小鱼小虾靠近,便会一口吞掉。
赵讷娃快步走过去,发现果然如自己所料,正要伸手去抓,而海鱼发现危险,脑袋不留痕迹的继续往泥沙中缩。不由得海鱼逃窜,赵讷娃直接娴熟地空手捕捉,这种方式卡脖子的方式村子里大多数人都会,另一只手配合着捉住尾巴,在快速往背篓中一扔,肚大口小的背篓就算是想跑都没机会。
完美!
正当赵讷娃得意之时,猛地抬头,就看到刚才还是小黑点的渔船已经快到岸边,上面站满衣衫褴褛、凶神恶煞的大汉,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人!
赵讷娃吓得一缩肩,赶紧猫腰折回。
还是到家比较安全!
抱着自己今天的收获,撒丫子玩命跑。
去喘吁吁跑回家里,饭菜刚做好,赵母正在嘟嘟囔囔地从大锅中往外拣吃食。
渔村耕地少,能吃到点粮食不容易。穷困的生活让赵母的唠叨越演越烈。
赵讷娃的父亲蹲在门口抽着旱烟,一脸阴沉。
任谁整天被个婆姨念叨,心情也不会好!
见到赵讷娃回来,赵母总算不在喋喋不休,转头对他说道:“赶紧洗手吃饭!”
“哎!”
赵讷娃爽快地答应,还把手中的鱼篓塞给老父,至于这些是吃是卖,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中了。
赵父一看海鱼和河蚌,不由得露出笑脸。
要不说养儿防老呢!
自己这儿子年虽不大,但家里外面倒是一把好手,也懂得疼人、干活,着实让人省心!也不枉他花了二钱银子找的里长起名。
他原本想给儿子取名赵金,再不然赵银子也行啊!
有金或银,有钱啊,多富贵,可是人家里长说了,那都忒多,然后大笔一挥,赐下大名:赵讷娃。
至于什么寓意,人家的解释就一句话,说是讷言少语多干活,怎么都是好的。
名字好不好他没感觉,真要计较他也是不怎么懂,可是儿子懂事却是真切看在眼里,这是真的不能假。这个呵,也是让他现今啊老怀欣慰的地方。
餐桌上还是摆着老三样,各种杂鱼熬的杂鱼酱,原本就咸的鱼,配上更加咸的酱,除了多下饭以外,毫无口味可言,也是挺难下口。至于别的,不过是一些旱地也能生长的小葱,还有一盘粮食少杂物多的窝头,噢,就算一眼看去,也还有石子陷在里头儿。
这就是一家三口的饭食。
只要不是饿到不行,谁也没有胃口大开的时候。就见了这些饭啊,不论何人,也是该清楚几分:吃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至于那些完好的鱼,待是明日,还是送去城来卖了比较得当。这个事儿在幼年时候赵母是有讲过多次,讷娃是真懂事,就也早不问了。
赵母分开一个窝头,爷俩一人一半,继续开始唠叨:“听说后街他李叔前天夜里打渔死了,你下次出去可要早点回来!”
赵讷娃听到这里想起刚才在岸边看到的那几船人,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家里大人,就听赵父不耐烦地嚷嚷:
“知道了,你还能不能说点好的,让人把这顿饭吃完!”
赵母刚要反驳,关合的门板就被人从外面大力踢开,一对凶神恶煞的人大踏步冲进院里,为首的正是刚刚赵讷娃在渔船上看到的男子,他正面目表情地扫视屋内吃饭的三人,然后嘴角上钩,露出一个阴冷地笑容,像是毒蛇吐出的芯子,那么冰冷寒凉,让人望而生畏!
“你……你们是什么人?”赵母手抖动的快要攥不住窝头,还是撞着胆子问。
被赵父一个眼神给制止住。这还用问吗,看他们的穿着打扮,瞎子也能想到他们是干什么的!
“大爷,你看,我们已经家徒四壁,青黄不接了!”赵父颤巍巍地指了指自己的家。
除了四处透风的墙,还有露出天光的屋顶外,这个家唯一能让人感觉到烟火气的不过是那口热情腾腾的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