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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毒杀糕点

    说到底,阿棠还是把这件事情归结到了自己头上。

    王然心里明白,但却没有说出来。他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来到公孙府,阿棠老远就看到大门口的白幡儿正迎着风飘扬。那长长的白色布条在这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居然有一丝别样的美。

    阿棠突然想到了一种绝美的花——冬菊。

    再相见,再相见,两眼难阖万难堪;白旗幡,白旗幡,一路飘摇觅又几簪?幸余生,抬头见,一支竹来留家安。

    右丞这一走,公孙氏便只有公孙礼能抗起这个家了。

    踏进门,两人便感受到了浓浓的悲恸。右丞不算年老,还能勉强算作壮年,去的这么早,着实出人意料。

    阿棠让公孙府的下人们各自散去,自己和王然两人找了一圈,没找到公孙礼,倒是看到了穿着孝袍的公孙仪。

    这些天,整个白墨的生意行当都损失惨重,唯独这棺材铺子和香火店是赚了不少。人家能拦得住手花钱,可最后就算散尽家财也拦不住死亡的脚步。

    公孙仪看样子已经在灵堂前跪了一阵子了,听到阿棠叫他,他一时间居然没反应过来。

    等阿棠再喊一遍时,他才终于站了起来。

    阿棠看到眼前这个穿着白衣戴着白巾的半大小子,突然觉得他沉稳的许多。遭受一次巨大的挫折,能使人至少增长十年。

    公孙仪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小纨绔,突然变成了掌柜,这本来就让他又惊又喜又怕又急。现在家里突然遭受这样的变故,他的心里想来也不好受。

    阿棠又叫了一声:“徒弟。”

    公孙仪冲她笑了笑,笑的很凄惨。

    阿棠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悲伤也能用笑来表达——这,可能是因为眼泪已经哭干了。

    半晌,阿棠就见到了公孙礼。

    他的眼睛已经完全恢复了,可他睁开眼睛看到的画面却是父亲日薄西山的样子。不知他可否后悔,后悔将眼睛治好。

    不过阿棠也明白,他没有别的选择。他跟南诏堂处在同样的位置上,他们没办法退缩。

    南诏堂若是退缩了,就没人保护白墨;公孙礼若是退缩了,整个公孙家就垮了!

    公孙礼现在的样子有些颓,阿棠看得出来,他是强打起精神主持府内的各项事情。还有各类外交,这不仅仅是忙,还有精神上的压力。

    他是长子,所以不得不扛起父亲留下来的大山。

    阿棠想,自己能帮他的,似乎只有将公孙仪好好培养。就算他将来不走仕途而行商路,那也是一代巨贾,不会落后别人哪里去。

    几人聊了一会儿,聊的内容大多数唏嘘世事无常,几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去想那瘟疫的事情。所以气氛虽然沉闷,却不至于悲哀。

    公孙礼事务繁忙,说了几句便被人叫走了。对此阿棠也没有强求,只是让他赶紧去处理,这边有公孙仪就好。

    阿棠这是在提醒他,他还有个弟弟,让他别把这个弟弟当成小孩子看。公孙家的老二,已经长大了。

    公孙仪陪着阿棠在公孙府后院走着,一边还聊了些话题。

    师徒俩之间是没什么秘密的,阿棠将那些事情都告诉了公孙仪,包括檀墨先太子的事情。但现在的公孙仪,似乎没有什么心思来想这些东西。

    只是阿棠提到高锦惜时,公孙仪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阿棠意识到不对,问:“怎么了?”

    公孙仪摇摇头,说:“师傅,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跟她有点关系。”

    “怎么说?”

    阿棠皱了皱眉头,高锦惜害谁也不可能害公孙家她喜欢公孙礼,这可不是装出来的!

    公孙仪道:“也许是我想多了,可能只是巧合吧。自从她那天来了后,我们家就出事了。先是我爹的病情加重,又是我兄长莫名其妙失明,甚至还是中毒……那几天又没有别人来过,我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

    “你爹的病情是突然加重的?!”

    阿棠捕捉到了敏感词。

    这瘟疫虽然能夺人性命,但却是钝刀割肉的那种,绝不可能出现病情突然加重这种现象。就连蓝岚的速死,也是因为他的身体本就不太结实。

    而公孙右丞,阿棠见过他几次,都是面色红润,一点看不出哪里有什么隐疾。

    而且他的病情是突然加重的,难道……

    阿棠不得不怀疑起来,她问:“锦惜那天来的时候,除了两个侍卫,还带了什么来吗?”

    公孙仪想了想,说:“她还带了几盒糕点,我也有分。但我没吃。”

    阿棠忙说:“带我去看看!”

    “好。”

    带着阿棠和王然两人,公孙仪就朝自己房间去了。他从自己房里的桌脚下取出一个点心盒子,递给阿棠,说:“当时我直接扔桌子下面了,现在估计坏了。”

    打开点心盒子,三人立马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腐败气味。

    这气味不像是食物腐败的味道,因为里面还有些药材的气味。

    阿棠问:“是药膳吗?”

    “不知道,不过我爹、我兄长和我的这盒,三盒都是不一样的。高锦惜说我爹的那份是她爹准备的,为的是给他赔个罪,而我们两兄弟的,是她亲手做的。她还逼着我爹和兄长当场吃了一块,我当时正准备出门,就没有理她。”

    阿棠叹了口气,说:“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坏糕点呗。”

    公孙仪探头往里面扫了一眼,只看到一团团生了黑绿斑的糕点。

    “这糕点里面掺了山茄子。”

    “茄子?茄子糕吗?”

    “山茄子,又叫曼陀罗。这东西有大毒,中毒者面色及全身发红、皮肤乾燥、有的会发生猩红热样皮疹。甚至,更严重的就会幻觉谵语及抽搐,甚至昏迷!”

    阿棠怎么也想不通,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高锦惜送来的糕点里呢?

    公孙仪想的就没那么多了,他直接说:“肯定是高老头干的!他早就看我爹不顺眼了,肯定借此机会害了我爹!”

    乘你病要你命,这就是高纪孝的作风!

    阿棠摇了摇头,说:“高纪孝也不是蠢货,这么简单就能查到他头上的招数,他是不大可能用的。算了,我猜你哥那盒里应该放了我制的毒,我回头去查查账,就能知道到底是谁买的了。徒弟你先别急,带我去看看你爹的那盒糕点,这对我很重要。”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不仅适用于两军对垒,也适用于医者和疾病。

    要想治好一种病,首先要做的就是了解这个疾病。世界上没有万能药,可以治好所有疾病,自然也没有万能的大夫,能瞧一眼就看好所有的病。

    阿棠想要知道关于这瘟疫的一切,病症、传染源、传播途径、恶化后果……

    这些,都是配制出解药的绝佳辅助途径!

    公孙仪让下人找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了那个点心盒子。里面的点心已经不在了,只不过幸好,里面的点心是千层酥,所以还剩下些酥皮在里面。

    阿棠让王然小心收起盒子,送去太医院,找江暮景,让她检查一下。又让他帮忙查一下账,看看到底是谁买了她家的毒,到头来居然用到了自己人身上!

    这样一件一件嘱咐好王然后,阿棠便带着公孙仪朝高府去了。

    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高家人做的,都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然而阿棠更想的,却是这件事情只是一个误会。她希望高锦惜没有参与此事,可高锦惜自己都承认过了,这公孙兄弟的糕点都是她自己亲手做的。

    这带毒的糕点,从制作到送达,几乎每一环都跟她有关。阿棠就算再想为她开脱,在没有见到她之前,也是连一句话也说不上的。

    这件事情,还是只有让她自己解释的好。

    阿棠相信高府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做这种事情。高纪孝是个聪明绝顶的人,除了贪污蜀地之外,其余事情他没有出过一点差错。

    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用这样拙劣的手段对付公孙府的。

    而高锦惜,她就更没动机了。

    就算她因爱生恨,要害公孙礼,也没必要将整个公孙府的人一并害了。

    而且,公孙礼和公孙仪的糕点里都是毒,而且是不致命的毒。可给公孙右丞的,却是催命的东西,甚至直接要了他的命!

    由此可见,真正想把这些糕点送到公孙府的人,只想杀公孙右丞一个人。而公孙礼兄弟俩,幕后黑手只是抱着不让他们捣乱的想法而下毒,并没有想要他们的性命。

    这可能是因为凶手觉得没必要杀了他俩,又或者是一次性杀三个人,且是白墨世代的簪缨世族,这个风险太大了。

    万一一不小心把事情闹大了,最后损失的还是他。

    这样一分析,高家人投毒的可能性就小之又小了。

    阿棠猜不到,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会以高府的名义送这些东西。随便找个跟公孙家关系好的官员来送,就这么难吗?

    或者说,以高府的名义来,更容易让自己抽脱出身来?

    思索间,阿棠和公孙仪两人已经来到了高府。

    高府虽然没有死人,气氛却也是沉闷的——整个潼京,乃至整个白墨,都处于两种气氛之下,沉闷,还有无尽悲恸。

    整个高府此刻只有高锦惜和高纪孝两个主子,因为高纪孝的续弦夫人和高谨言已经被送去了乡下的庄子。

    虽然现在是过年的时候,可这城里瘟疫严重,高纪孝是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将人接回来的。

    这个时候接人回来,不就等于让人家送死吗?依照高谨言的尿性,估计求都求不回来——就算高纪孝也染了瘟疫,病的快死了,他也不可能回来。

    那家伙就是个贪生怕死的纨绔子弟,真不知道高纪孝为什么会养出这样的儿子。不过他不在,阿棠倒反而轻松了,她才不想看到那张胖脸!

    两人进去之前,阿棠就示意公孙仪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由她先探探高锦惜的口风,探完之后再说。

    公孙仪点头同意了,两人走进高府大门。

    阿棠让公孙仪先自个儿在外面带着,她和高锦惜两人进了高锦惜的闺房。

    两人相对坐下,之后就开始了‘闲聊’。

    “阿棠,你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难道是瘟疫解药研制出来了?!”

    高锦惜喜形于色,却又突然黯淡下来,小声道:“可惜公孙右丞已经……阿棠,你带着小仪弟弟,你肯定去了公孙府对不对?公孙公子他…还好吗?”

    阿棠叹了口气,说:“公孙礼他还好,就是忙。里里外外的事情全都是他兜着,不能不忙。”

    阿棠没有回答解药的事情,只是单独谈了公孙礼。

    果然,高锦惜一听公孙礼忙,情绪就低落下来了。

    “这几天,我怕他忙都没敢去看看他。阿棠,你说这,这人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没了?”

    阿棠当然不会跟她扯到生死离别这些琐事上,就问:“锦惜,你之前送去公孙府的糕点,是你亲手做的?”

    阿棠不担心自己这么问会唐突,反正她本来就是个唐突的人,说话有一搭没一搭惯了,高锦惜早就习惯了。

    于是,高锦惜也就顺着阿棠的话回答了她:“当然了。给公孙公子的是竹汁糕,那个东西很是清爽,吃起来不腻,公孙公子一向很喜欢。给小仪弟弟的,就是一碟子酥皮红豆糕,很甜,但他好像不喜欢。”

    “真的吗?”

    阿棠这话问出来,意思其实是:‘这糕点真的是你做的吗?亲手做的?’

    但高锦惜却会错了意,叹了口气,说:“对啊,小仪弟弟不喜欢我爹,当然连带着不喜欢我。”

    阿棠没工夫安慰她了,只是问:“我是说,糕点真的是你亲手做的?”

    这下,高锦惜总算捕捉到了敏感词,便说:“当然了……”阿棠一直看着她,高锦惜最终还是忍不住了,便说了实话:“是别人准备的,我只是说了,糕点样式,爹吩咐人去做的。阿棠,你可千万别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