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郡守府时天已经擦黑了,阿棠老远就看到一群站在门外等候的家丁丫鬟。队伍最前面的,便是一身素衣,翘首以盼的华书岁。
阿棠看到华书岁,高兴地挥了挥手,大声道:“小书书!”
华书岁一听这声音,立马转头,一看记忆看到了鲜衣怒马的少女冲他笑着挥手。华书岁不由自主地也笑了。
此刻,岁月正好,人年少。
“阿棠,好久不见。”
“不久,才几个月而已。”阿棠笑了笑,心想这家伙还是那么傻。
“额……也是。”
阿棠拿大拇指指了指吕君思,说:“我二哥,不过你得叫他王上。”
“下官华书岁,参见王上!”
“免礼吧。”
吕君思表现的不咸不淡,甚至有点抵触华书岁。
因为他刚刚可看清楚了这家伙的眼睛,眼里全是对自家小妹妹的贪求,一看就不怀好意!
虽然阿棠的确很美,被这样一位美人收入石榴裙下也不是一件如何稀奇的事情。但吕君思就是不喜欢看到自家的小妹妹被别的大尾巴狼盯着。
阿棠又依次介绍:“这是步桑榆步小将军,是我哥的下属。这个,”阿棠拽过一直围着情绪低落的才露转的公孙仪,道:“我徒弟,亲传弟子。”
“诸位舟车劳顿,请先入室休息。”
华书岁执行能力不错,很快便安排好了一干人等的住宿。
才露依然没缓过来劲,阿棠让其余几个丫鬟陪着她,又吩咐小叮当帮忙入殓了小夜的尸身,先一步送回蜀地安葬了。
支开小叮当,阿棠这才敷衍走吕君思,拉着自家徒弟朝华书岁的书房走去。
华书岁早就在里面等了,同在里面的还有老刀、陈岩和江暮景。
阿棠直接推门而入,看到众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有些沉闷。
阿棠看了看众人,道:“别那么沉闷嘛,你们知道我一向不喜欢死气沉沉的样子。”
没人回答,阿棠便拉着公孙仪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又说:“既然没人说题外话,那就聊点正经的吧。小叮当,报账。”
“咱们的药铺在蜀地的生意被毁的最严重,其中……”
“直接说亏了多少钱。”
阿棠考虑问题一向特别实际,看了一眼小叮当手里的账本,小叮当便知道自己罗嗦了,忙说:“共损失三千四百五十三两七钱。”
“那七钱银子是怎么回事?”
“那个,她逃跑的时候砸了两个菜摊子。”
陈岩一身老鼠衣,就算挂着大牢老大的腰牌,也掩盖不住他的一生下九流江湖气息。
阿棠白了他一眼,道:“这也算进去?陈岩你也太讲究了。”
陈岩呵呵一笑,不理会阿棠的嘲讽。阿棠便看向江暮景,手一摊,露出一副纯良无辜的表情,道:“三千多两,赔钱。”
江暮景表示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分明是她做违法买卖在先,自己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掀了她的摊子而已,怎么还得赔钱了?
江暮景自然不是那么容易乖乖就范的人,哼了一声,说:“好,我还你便是。不过……方才给你和王上看伤包扎,一共四千两。现在算算,你还倒差我五百四十六两三钱,给钱。”
“哪儿有你这么贵的诊金,比我抢起来还快!”
“患者是王上和公主,出诊人是宣夜大师亲传弟子,这已经很优惠了。”
“你……”
阿棠没想到会被反将一军,气的差点倒了过去,幸好公孙仪在一旁扶了一把。
公孙仪看着这两个女人斗嘴,心想自己该不会是被师傅骗到了强行讨债现场吧?
阿棠缓了缓,示意华书岁上。华书岁这书呆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不过在谈判方面还是很厉害的。
阿棠重新振奋起来,听着华书岁的一番‘良言’。
“江大夫,虽说我们南南卖毒药不假,但你要看清楚形式。这里是蜀地,是白墨国,南南可以为所欲为。但你……”
华书岁笑了笑,道:“你毕竟不是当年的宣夜大师,这墨羽大陆对你并没有太多特例。所以南南贩毒可以,你故意抬价,按照白墨律法,你可是会被罚款判刑的哦。”
说完,华书岁朝阿棠使了个“如何”的眼神,阿棠点点头,说:“不用说的那么严重。”
“可是律法的确如此啊。”
公孙仪想了想,又看了看江暮景,最终还是站在了自家师傅这边。
阿棠敲了敲公孙仪的脑袋,说:“不是律法的问题而是……小书书我跟你纠正了多少回了?是卖毒药,不是贩毒!”
华书岁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江暮景被这群人的无耻给气笑了,道:“这便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嗯,没错。”
除了阿棠和她本人外,其余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点头说是。
“好,既然是你的地盘,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过,你的毒药……有保障吗?”
“什么意思?”
一听人怀疑自己的毒术,阿棠立马就火了,道:“你怀疑我?”
“我不是怀疑你。”
阿棠点点头,看着江暮景,示意她想说什么就说。
江暮景也点了点头,说:“我是在怀疑你的药。如果你的毒术真的很厉害的话,不如我们互相试毒。如果我能解开你下的毒,我便任凭你处置,反之你就得关了你的毒药铺子!”
“我的江姐姐,你现在的处境明明就是任我处置,我干嘛还要大吃一惊啊?”
阿棠真不知道江暮景是聪明还是笨,居然想出这样的法子。
江暮景被怼,也不生气,慢悠悠道:“我身上的所有……”
“你身上的所有东西,在你死后我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
江暮景有点恼了,问:“那你想如何?”
阿棠笑了,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赢了,你就回去跟我哥相亲,如果看对眼了,你就当我嫂子;没有的话,就去我二哥的太医院上班。我输了,你随意提个要求给我。”
“这……”
“怎么了?我很宽容了。”
江暮景抿唇,问:“何为‘上班’?”
阿棠眨了眨眼睛,无奈道:“就是任职。喏,这是我的冰心玉骨丸。”
阿棠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白丸。
江暮景接过,递给阿棠一个黑陶瓶。阿棠打开,看也不看就把里面的东西倒进了嘴里。
阿棠笑着请江暮景先,江暮景便给自己诊断了起来。
“血色没有变化,脉搏也正常,气味……不对,这药没有味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棠看着江暮景一脸疑惑的样子,道:“如何?”
“我,我诊断不出。不过,我的毒你定……”
“断经散,一旦服下,浑身经脉具断,发作时如万蚁噬躯,痛苦无比。这是当年宣夜大师的杰作,我可是她老人家的铁杆粉,怎么可能连这都不知道?不过,这样的毒药,你居然用来对付我,果然最毒女人心,啧啧啧。”
江暮景笑了笑,说:“彼此彼此,虽然知道是何种毒,你也不可能解开它。到时候,我们都无法解开彼此的毒,就算平手了。”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不过,我不需要解啊。”
“什么?”
江暮景一脸疑惑,阿棠哈哈大笑,拿出那个瓷瓶,道:“我又没说必须吃了,你傻啊?”
“你,你……”
江暮景差点骂人,阿棠却一脸淡定。
“毒术毒术,最重要的不是练毒有多么精,而是用毒者心有多么狠。毒本无罪,有罪的是人,现在你懂了为什么我就算卖毒药也不影响蜀地百姓对我的爱戴了吗?”
这番话引起了江暮景的深思,同时也让公孙仪折服了。他小声道:“师傅好伟大啊,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正经起来这么正派?”
一旁的小叮当忍不住将他拉回现实:“得了吧,她说这话的目的就是要从精神上绑架人家,无耻至极,伟大个屁!”
“无故口出秽言,诋毁公主,你知道你这是什么罪吗?果然是山野村夫,不懂礼教!”
公孙仪本就看不惯才露和小叮当走的近,此时他这幅语气,立马就惹起了公孙仪的不满。
两个半大小子竟然就这么吵了起来,声音还越来越大,气的阿棠直接给陈岩使了个眼色。陈岩点了点头,将他俩一手一个拎起来,直接扔房外去了。
阿棠接着对江暮景说:“你输了,乖乖回去当我嫂子吧。”
江暮景自动忽视后半句话,问:“是我输了,不过,你这到底是什么毒药?我怎么一点异常都察觉不到?”
阿棠笑了笑,神秘地说:“你当然察觉不到,因为……这只是一团淀粉丸子而已。”
“啊?淀粉丸子?”
“对啊,不过是外层裹了一层薄薄的蜡壳。哦对了,最里面还包裹了一点点的巴豆粉。算算时间,应该快了。”
“巴豆……嘶!南诏棠你……”
江暮景不顾礼仪,直接冲了出去。阿棠在后面哈哈大笑,还提醒她慢点走。
华书岁和陈岩面面相觑,他俩算是再一次体会到了唐南南的腹黑程度了。
本以为她去了王都会收敛点,没想到反而变本加厉。看来还是他们输了。
阿棠指了指外面,喊到:“你俩进来。”
应声走进来两个一脸委屈的臭小子。
阿棠指了指公孙仪,对小叮当说:“小叮当,以后你在白墨的所有工作就交给他了。”
“啊?”
这是三个人的惊叹。
小叮当更是急了,忙问:“那,那我呢?”
“你嘛,你师父他早就想退居二线了,你接他的班,顺便接手其他国的商业往来。”
“真的?”
小叮当又惊又喜,激动的差点说不出话来。
公孙仪有点不明所以,问阿棠:“师傅,你这是……”
“你不是想做生意吗?那就拿我的流火试手吧。”
“流,流火……是你的?”
公孙仪觉得整个世界都颠倒了。名动天下的流火,居然是师傅的产业!而且她还让我拿白墨所有的流火试手!
这个起点,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阿棠点点头,拍了拍公孙的肩膀,“做事别犹犹豫豫的,果断一点。小叮当,把账本给他看看。”
小叮当点点头,拿出一大本账册。公孙仪惊讶了,问:“这么多?”
“这上面只记载了白墨的每一家流火的年收入而已,简单的很。”
公孙仪翻开一看,才发现这里面的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地画了表格。每一格表格里都是一个流火店铺的收益额。看的公孙仪眼睛发酸,也没能翻动几页。
揉着眼睛,公孙仪问:“师傅,这些都是啊?也太夸张了吧。这么多,得赚多少钱呀?”
阿棠想了想,说:“这么说吧,现在你这个地位呢,可以随意调配十亿以内的额度,因为这点钱并不会对店铺造成任何的资金周转问题。”
“真的?那,那整个墨羽大陆得赚多少钱呀?师傅你之前还坑我们的饭钱,太不地道了!”
“一码归一码,臭小子!你以为所有国家都跟我们白墨一样有钱吗?其他三个国加起来的营业额才比白墨多一点呢。”
公孙仪讪讪地点点头,显然已经被刷新了三观,大脑正在刷机重启。
陈岩拍了拍小叮当的肩膀,道:“南南你对徒弟也太好了吧?小叮当可要吃醋了,我听说他俩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你这明显是在帮你徒弟。”
阿棠摇了摇头,说:“除非她亲口告诉我她想嫁,否则才露我谁也不会给,你俩死小子乘早死了这条心!还有,什么叫我偏心?徒弟是拿来宠的,兄弟是拿来坑的,能相提并论吗?”
“那这么说,我比他大一辈儿?哎呦喂,小子,快叫师叔。”
小叮当朝公孙仪奸笑了一下,阿棠猛锤了他的后背,骂到:“做你的蓝胖子梦,自个儿都没出师,还想当人小师叔!”
见小叮当被骂,公孙仪得意地吐了吐舌头,朝小叮当做了个鬼脸。见状,小叮当便上前去“教育”他,两人便又厮混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