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楞了一下,才舒了一口气——还真是天助我也。
阿棠吩咐那丫鬟将这盆无根水好好保管,又低声嘱咐了才露几句,这才赶紧走向祭台中央。
走至中央,阿棠转身朝祭天大鼎跪下。里面的三炷香不知何时染完了,但从残余的竹棍上散发几缕白烟,还能看出是刚刚才熄灭的。
阿棠提高音量,颇有些慷慨激昂地说:“天佑白墨,今赐无根之水,特以甘霖示赐福之意。白墨公主青鸾,特此谢恩!”
炒作谁不会?她南诏棠就是要用一场白雨来替白墨炒作,反正百姓们传的怎样,当权者也管不着。
白墨借此赚个好名声,顺便挽回一下她那“天煞星”的名声,岂不两全?
下面的官吏家眷们也都议论起来,但却无一人走开去避雨——这可是天赐恩惠,万不能启伞寻亭避之。
公孙仪得瑟无比,眉飞色舞地说:“我师傅就是厉害,连天都赐下恩惠!”
王飞羽小声提醒:“你小声点吧,没瞧见昱照和檀墨的使者脸色都变了吗?”
他这么一说,赵莫及的声音就更大了:“那又怎样?咱们青鸾公主是有福之人,咱们白墨更是福瑞之国,事实如此,还不让人说了?”
其他有一点顾忌的官眷们也都纷纷畅所欲言了,所谈的话题全是感叹白墨福泽无边,以及夸赞青鸾公主好福运。
贾虔心整张小脸都垮了,扯了扯旁边高大的南男子的衣袖,小声焦急道:“父亲,她……”
跟贾虔心比起来,贾昺的语气就要镇定地多了:“莫急,处理的很妥当,查不到的。”
贾虔心焦心的当然不是这个,父亲办事一向滴水不漏,这又不归她管,但……她就是见不得那个女人好过!
听着这些溢美之词,她都快要疯了。那女人有什么好的?刁蛮又无礼,还暴力,白墨人是瞎了吗?居然一个劲的夸她……
但她一听父亲的回答,就知道父亲肯定是恼了,便不敢再抱怨什么。
贾虔心只能用粹了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祭台上的阿棠,仿佛只有盯着,她才能好受一点——即使人家压根没注意她。
贾昺此时内心着实有点复杂,也是,明明万无一失的计谋,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白雨而被打乱。
本来,就算南诏棠肯以自己的名声为代价,阻止这场计谋,他要的效果也是达到了。但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
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事到如今,他还能怪谁?怪苍天无眼吗?
阿棠三跪九拜后,才起了身。此时,白雨也快停了——这种雨就是这样,来的突然去的匆忙,她算是运气好到家了。
这洒无根水的祭礼就这么被老天爷给完成了,阿棠叩拜完毕,身上也湿了几分,若不是艳阳依旧高照,又无冷风吹来,她此刻肯定会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窟窿。
阿棠走下祭台,早有一群人在一旁侯着,等到她下来,吕君思便问:“怎么样?赶紧下去更衣,着凉了怎么办?才露呢?”
说着,便扶着她,见才露不在,又急急忙忙招使宫女带她下去更衣了。
阿棠说:“二哥,没事,不就淋点雨吗?旁人还以为怎么了呢。哥,刚才那个端无根水的宫女,我让她下去侯着了。现在等我换件衣裳再说吧,某些人还真是不消停。”
南诏堂自然知道发生什么意外了,但看着略显狼狈的妹妹,迅速压下心中的急切,赶紧让宫女带她下去更衣了。
这丫头自幼怕冷,现在虽然也不算太冷,但对这丫头来说,这样的温度的确有点低。
由于才露不在身边,阿棠只能被宫女们围着更衣有些别扭。又不免想到:二哥从小就过着这样的腐败生活,还真是让旁人羡慕嫉妒恨。
迅速收拾完毕,阿棠便赶紧去找才露了。
方才她吩咐才露去国祠的疏水口找点东西,现在应该办成回来了。
果然,才走到一半,阿棠便看到了才露从远处跑来,手中还攥着一块丝帕。
阿棠走近,才露打开手帕,里面包着一些白色的颗粒,帕子还是湿润的。
才露虽然跑得累了,却不得不着急:“公主,这到底是什么啊?到底是谁,谁想要害你!”
阿棠安抚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才露,说:“行啦,你个小丫头操心这些干嘛?现在先去哥哥那儿,估计老哥都得急死了。”
阿棠带着才露来到了方才更衣的宫殿内,不得不说,这白墨王宫简直是三步一宫五步一殿,建筑太多了。
进了正厅,阿棠便看见方才那个端铜盆的宫女跪在地上,那铜盆也摆在一旁。
“这……这是怎么了?”
她只是让哥哥把铜盆到带来,怎么还附赠了一个宫女?
不过,这个宫女也不能排除嫌疑。
想到这里,阿棠不免感叹:这白墨的宫人还真是好收买,昨夜那个带她去宫殿的宫女她还没去找她算账呢!
今天又来一个嫌疑人,看来步小将军的工作做的确实不怎么到位。
阿棠又一次吐槽了步桑榆的业务能力,殊不知,步桑榆也是很苦逼的。
他半年前从边关刚回到王都,本来想着能好好休息一下,却转眼就被王上使唤去剿匪。
却又倒了23书网p;ldquo;悍匪”。回王都后,被王上一顿臭骂,被调来管理王都安全,维护王都秩序。
恰巧这阵子事情又多,上一任官员病了几个月,公文堆了几车!他日夜赶工才让王都勉强维持秩序。
这王宫之内,宫人又多,尤其是这几个月。宫内年龄满了该放回家的、宫外年龄合适了该带进宫是,还有各路贵人讨要的、王上赏赐的……
进进出出来来往往如流水般多,乱麻般杂,他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天内理清楚?
所以,这王都管理松懈,还真不能只怪他一个人!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白墨安逸太久了,基层自然就不是那么的牢固。
南诏堂见妹妹终于来了,便起身说:“阿棠,怎么这么久才来?这个宫女我已经扣下了,究竟是怎么回事?难倒又有人动手脚?”
南诏堂不免一阵后怕,昨日的马匹中药发狂事件还没查清楚,今日居然又出事了。到底是谁?在白墨王宫接二连三制造混乱?
凭着经验,南诏堂很快就确定了这两起事件是同一人,或者同一伙人所为。
阿棠走到铜盆前,发现那盆里的水并不是清水,而是泛着淡淡的白色,有些浑浊。
她说:“刚刚去拿了点东西,耽搁了点时间。哥,要不要看场戏法?”
说完,阿棠不等他们回答,便直接将才露用来收集颗粒的手帕扔进铜盆里。
手帕入水,那些白色颗粒刚刚沾到盆内的水,便发生了变化——本来素色的手帕忽然绽开一朵血红的花,在水中蔓延。
那妖冶的血色,很快便充满了整个铜盆。
吕君思和南诏堂都看傻眼了,倒不是惊奇眼前的景象,而是为这幕后黑手的毒计而唏嘘!
而吕君思身侧的烟止,更是尖叫一声,但被自家王上瞪了一眼,不敢再叫第二声。
“这,这是怎么回事?”
南诏堂不大相信鬼神之说,却也有些骇——那帕子上到底有什么?竟能让水变红!如此不详的颜色,居然差点在祭台上绽开,这不是要逼死阿棠吗?
阿棠看了那盆内的变化,却不惊讶,听了哥哥问,便解释道:“碳酸钾的颜色变化,这人化学学的不错。”
“什么?”
吕君思听阿棠又再说些听不懂的话,发挥了圣人的“不耻下问”精神,问:“阿棠,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棠自然不可能把现代的术语拿出来用,便解释说:“这东西又叫珠灰,是江湖术士常用的骗人把戏。应该是有人混入了洒扫宫人的行列,趁人不注意,洒上去的,这水自然也不是普通的清水。
这人能在祭祀大典上动手脚,没有一点部署是做不到的。看来,这人是个在白墨王宫内有人脉的家伙干的。”
王宫管理再差,也不可能短时间内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多幺蛾子。这人肯定是部署了许久,起码,不可能在这两天之内部署完成。
想到这里,阿棠不免一阵后怕——今日要是不下那场及时雨,这血色便会盛开在祭台之上!
到底是谁?如此歹毒,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她背上不详的名声吗?不对不对,幕后黑手的目的应该跟上次的烈马一样,想制造恐慌。
所以说,两个事件的幕后操纵者是同一个人!
吕君思一想到血色布满祭台,顺着凿刻痕迹淌成凤凰形状,就怒火冲天。
到底是谁?竟敢对我的妹妹下手!
此时吕君思只想将那人拖出来凌迟一万遍。
但事实却远不止吕君思想的这么简单——阿棠和南诏堂想到了其中的深远意义。
若是血色凤凰开在祭台之上,阿棠自然会背上不好是名声。随即,举国上下就会人心动乱,人心一乱,再想聚齐就难了。
而幕后黑手,肯定是想借着白墨动乱,乘机盗走那件东西——这一点是南诏堂心中的想法。
此时,阿棠还不知道白墨居然有这种重要的东西,居然能引得各国争抢,不惜撕破脸皮,争得头破血流。
阿棠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寻了位置坐下,说:“让她们退下吧,还有她也是。哥你真是的,我的意思明明是让你将这盆水带来就好,怎么把人也给带来了?”
那宫女听了阿棠的话,差点激动地掉出眼泪!她都说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为毛王上和大将军还是不信她?
而且抓她来的时候,连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定罪也没这么随意的呀。
幸好青鸾公主善解人意,知道她是无辜的,这才让她昭雪,理解万岁!
阿棠让她起来,随着才露在外面等她——她待会儿还用的上这个小宫女呢。
等所有人都出去后,阿棠才问:“二哥,咱们白墨到底有什么宝贝疙瘩,值得各国惦记?还费尽心机搅乱咱们,墨羽大陆现在这么穷吗?全天下都在打咱们的主意。”
值得各国惦记的好处,就阿棠所知,似乎只有白墨的钱了。
吕君思听阿棠这么一问,才回过神来——原来阿棠已经猜了个大概,他刚刚只顾着愤怒,却忘了正事。
南诏堂到底不想妹妹牵扯进这些事情里来,说到:“阿棠,这种事情有哥哥处理,你……”
阿棠看着两个哥哥的表情,一阵哀嚎:“哥你又这样!每次有什么事情总说危险,总说不用我操心。总瞒着我,我又不是二哥笼子里的23书网p;rdquo;
在阿棠看来,哥哥的无时无刻的保护,只能将人困在温室里。
而她却不是温室里的花,温室里的花放在野外会死,野花进了温室照样会感到闷。
南诏堂此刻才恍然大悟,自己的懵懵懂懂的小妹妹已经长大了!
他忙说:“阿棠,哥哥以前瞒着你,是怕你难以承受住。而现在,哥哥觉得你已经长大了,可以替哥哥分担这些事了。所以现在……”
南诏堂看了一眼吕君思,见他点头,便下定决心,说:“现在这些事情,哥哥就告诉你。不过,此事万不可宣扬出去!”
阿棠看出了哥哥们凝重的面色,自然知道了此事绝不简单,坚定语气道:“当然了,我保证。”
“好了,这可是本王下的死命令,你这丫头嘴巴没门又不是一两天了,我和阿南这次可是破例了。”
阿棠内心还是很高兴的,哥哥说,她能替他分担了,这就表示,哥哥已经认可她成长了,愿意让她承担责任了。
阿棠内心一阵欢呼雀跃,然后才说:“谢王上、上意大将军给予的信任,臣定不辱使命!”
南诏堂无奈笑笑,说:“你这丫头,总是这样随意。记住,接下来的事情,绝不可让第四个人知道。”
阿棠迫不及待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说正事,咱们这儿到底有什么好宝贝,让他们这样眼红?”
吕君思使了个眼色,等宫人全部退下后,才回答她:“天下共主印玺。”
“什么?”
阿棠不免疑惑了,天下共主的印玺怎么会在白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