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的是哪句话阿棠当然清楚,只不过自己不敢说出来而已。这句话要是说出口了,那他俩就不要做朋友了。
不知道怎么的,明明才见过几面,连连都没见到。自己却觉得这人熟悉无比,就好像跟他是青梅竹马,两人谈了好几年恋爱似的。
阿棠想不通,只能有些落荒而逃似的朝门外走。
而悉昙见阿棠毫不迟疑,立马起身就走,赶紧拦着她,说:“留步。”
阿棠转身,问:“怎么了?”
阿棠心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内心直叫糟糕:这家伙不会要算账吧?私闯民宅的账,他不会这么小气吧?
悉昙看着阿棠紧张的表情,指着门外,不紧不慢地说了句:“后院有门。”
阿棠听了这四个字,有些尴尬地咬咬嘴唇,没说话也没回头,只是加快脚步出去了。
走到墙角,阿棠轻轻一踮脚就出去了。还赌气似的喃喃自语:“我就喜欢翻墙,你管得着吗?切。”
阿棠前脚刚走,后脚银面男子的房间就闪出一个行踪如鬼魅般的玄衣男子。
玄衣男子没有戴面具,看样子也才二十来岁,此人就是悉昙的暗卫城风。他一脸正色恭恭敬敬地站在悉昙公子面前,说:“主子,消息传来了,事情安排妥当了。”
悉昙不在意这些,反倒问:“嗯,她呢?”
城风有些汗颜,回答:“刚刚,翻墙走了。”
他当暗卫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有个性的女子。还真不愧是主子从小看上的姑娘,做事如此独断。
悉昙公子说:“算了,青鸾郡主……不,很快就不是了,不准打她的注意。”
城风劝到:“主子,这青鸾郡主虽然与主子有旧情。但她似乎看的很通透,况且她的流火阁的实力日益扩大,怕是不好掌握啊。”
悉昙闭上了眼睛,严厉地说:“我早就说过,她不一样。我不准任何人碰她,这一点你给我记住,记牢了!还有,不用刻意隐瞒悉昙公子这个身份了。她很聪明,不久就会察觉到我的身份。与其被她强行揭开面具,我还是更希望用温和一点的方式。”
悉昙叹了一口气,让城风退下,独自彳于。走到墙边抚了挂在墙面上的琴,叹了口气,但最终还是没有将琴取下来。
尘缘阁外,阿棠翻墙出来后,发现天还没黑,于是便想着在王都逛逛。于是发挥女人的本性,逛足了街,买了一大堆七七八八的东西,才慢悠悠地朝家里走去。
回到将军府,阿棠刚进前院就被守在那里的南诏堂逮住了。
阿棠被迫让老哥给婆婆妈妈地唠叨了好几个世纪。在阿棠几乎睡着了的时候,南诏堂才终于放过她。
阿棠见老哥走远了,才舒了一口气,迅速溜回她的棠梨院。
才露一见阿棠回来了,还愁眉苦脸的,一看就知道是刚挨了将军的训。
于是才露赶紧凑了过来:“郡主,你可算是回来了,要是你再不回家,将军就得发动王都禁卫军来寻你了!我都说了让你别乱跑,将军不会还要罚你吧?”
才露可怜巴巴地申诉着,又使唤几个丫鬟端茶递水,忙的不亦乐乎。
阿棠坐下,示意让春江她们下去,等屋子里只剩下才露了,阿棠才恢复疲懒状态,趴在桌上,顺手拿起一块糕点,边吃边问:“禁卫军也归哥管?不是步小将军管吗?”
才露早就得了大将军的嘱咐——郡主失去了一些记忆,郡主若是问的话,定要详细解答——于是说:“郡主你忘啦,步将军是将军的下属。而且,他们差点定了娃娃亲呢。”
“啊?”阿棠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问:“怎么回事?你再说一遍。”
什么鬼?还结亲,步桑榆那家伙那么笨,怎么配得上老哥。关键是,俩男的,订娃娃亲?白墨以前很开放吗?居然开放到了这个地步,我都跟不上节奏了。
才露不知道阿棠想歪了,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当年老将军跟步老爷子是至交好友,所以当初步老夫人有孕时。二位曾说过,要是生个女儿,就结为亲家,可惜步将军是个男儿身。”
阿棠释怀,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阿棠拿起一块糕点,问:“才露啊,步老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之前也听哥哥说过,步老将军是一代忠臣良将,还跟爹爹是至交。这样的人,自己怎么会不感兴趣?
然而才露却有点难以启齿,结结巴巴地说:“这个,步老爷子么,之前步老夫人未过世的时候,步老爷子是位朝廷的忠良之臣,英勇无比,与老将军几乎不相上下。但老夫人仙去后,步老爷子就受了点刺激,有点……”
才露指了指脑袋,说:“精神上就有点,那什么,不正常。”
阿棠吃惊道:“不是吧,开什么火星玩笑?”
才露点了点头,说:“郡主啊,你连这个也忘了?步老爷子可是很喜欢你的,就算他病了,也会带着你四处去游玩的。”
其实,步老爷子之前是带着郡主在潼京四处闯祸。两人一个老爷子,一个小东西,把王都搞得乌烟瘴气的……
才露默默在心里回忆了一下步老爷子和自家郡主的往事,只道没有一件好事。
在才露沉思完毕后,阿棠便问:“才露,我有一个疑问。既然步老爷子这么喜欢我,那为什么他不选我当儿媳妇?难道是因为我以前眼睛有问题,所以他嫌弃?”
才露一听阿棠提起了自己的眼疾,赶紧大嚷:“当然不是!郡主,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这绿水匕首你都还拿着,怎么……我还以为你记得呢,这种事情你怎么能忘记嘛。”
才露急得团团转,阿棠却懵了,她完全不知道才露到底在急什么,便问:“停停停,你先冷静一下。我只是问你为什么而已,没扯别的。”
阿棠这时想起来了,她的绿水匕首被哥哥扔进了府库里,自己好久都没碰了。
才露无奈回答:“郡主,你之前可是有婚约的,绿水匕就是定亲信物之一。要不是不久前檀墨灭了墨羽,你此时已经嫁过去了。”
阿棠一听婚约二字就懵了,问:“什么墨羽,我嫁……嫁谁啊?”
才露急如火焚,大声说:“就是墨羽太子闻人黎呀!郡主你跟太子殿下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怎么,怎么就忘了呢?”
阿棠楞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她抚着胸口叹气:“哦,幸好幸好,幸好他死了,这么说我还得感谢感谢檀墨?等一下,才露你刚刚说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什么玩意儿?我刚刚才勾搭,呸,认识了一个有点感觉的人,现在又告诉我我有个竹马?这不是玩我吗?
而且这位竹马的身份也太特殊了吧?亡国太子,靠,看来穿越者不仅会得到各种福利,还会遭遇各种不幸啊。
幸好原主的记忆没有残留在我脑子里,否则我不得跟着她伤心?
只不过璇玑阁里那个老头子说什么我本来就是南诏棠,两个人实际上是一个人。那意思不就是说,原来这个我谈的恋爱,现在的我也要负责了吗?
靠,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脚踏两条船?
阿棠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这个墨羽太子,她明明一点印象都没有。但现在听才露这么一说,阿棠就觉得十分别扭。
才露走到书案前,从里面拿出一沓厚厚的书信,回到阿棠面前,示意她将信打开来看。
阿棠面露狐疑,但还是伸手拿起一封信。这信封早就被拆开过了,阿棠取出里面的信纸,展开一看,俊逸潇洒的字体就成功让阿棠折服了。
又想了想自己的鸡爪字体,阿棠不免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感叹到:“啧啧,同样是手,我的还这么好看,怎么就是写不好字?早知道当初直接砍了得了。”
阿棠吐槽一番,读起了信:“阿棠,近来可好?听说你最近又闯了祸,在王都纵火,烧坏了一片树林,幸好无人伤亡。阿棠,纵火危险,以后莫要再玩了,免得弄伤自己。
父王和母后都很想念你,届时,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思之甚切,辗转难眠。阿棠见信如吾,切记不要再玩火,若是你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我就立马来白墨将你娶走,整日关在眼皮底下,看你还如何胡闹……”
阿棠实在读不下去了,喝了口茶,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位太子殿下写的信实在是太肉麻了,自己怎么可能会被这些话给感染。
切,好像,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点的别扭。哎呀肯定是他写的太恶心了。这种肉麻情话实在是太脑残了,这哪儿是一国太子该写的?
阿棠又看了几封信,发现一封比一封肉麻。而且每封信里几乎都会强调“娶你”这件事情,跟悉昙那家伙简直一毛一样,让阿棠很是无语。
“这太子是个娶妻狂魔吧?次次写信都说要娶我,还表示公婆都很喜欢我。我这么讨人喜欢,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才露见阿棠看了这些信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便有些疑惑,问:“郡主啊,太子殿下对你那么好,你们可是两情相悦,怎么他一故去,你就嫌弃上了?”
“我不是嫌弃他,只是我,我……好吧,我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感触,心里怪怪的。只是我真的一点点关于他的记忆都没有,实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伤感。”
阿棠此时也挺崩溃的,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一个人格分裂症患者一样。自己的另一个人格喜欢上了一个人,还是青梅竹马。
但现在自己的主人格回归本体了,青梅竹马却死了,但身边的人却一直以为自己喜欢他。这个烂摊子实在是又烂又乱。
才露一听郡主说实在想不起来了,有些愧疚,说:“我听说太子殿下仪表堂堂,貌似谪仙,气质超凡脱俗温文尔雅,才情又举世无双。
殿下可是墨羽大陆无数姑娘的梦中情人。郡主,才露知道自己不该跟你说这些事情,免得你想起来伤心。
但是你看,这里的每一封信都是经过我的手再传递到你手里的。太子殿下生前对你的所有情意,我都看在眼里,郡主你对太子殿下也是情深意切,奈何情深缘浅,才露就是觉得……”
说着说着,才露就哭了起来。阿棠听着她的抽抽搭搭的哭声,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丫头怎么这么喜欢哭啊?这是要气死我的节奏啊?
阿棠赶紧拿出手帕给才露擦金豆豆,一面还很无语地说:“我的天哪小才露,这明明,明明我才是主角,你哭什么?我还没哭呢。”
才露一听郡主要哭,立马强行止住哭声,说:“郡主,是才露不好,才露让你想起伤心事了。郡主你可千万节哀,别伤心了。”
阿棠一脸懵逼,现在哭的正欢的好像是你吧?反倒劝我别哭,有些颠倒了吧?
阿棠无语了,赶紧岔开话题问:“才露啊,你先别哭,我也没伤心。我问你,你刚刚说你听说他很帅,为什么连你都只是听说啊?”
才露止住了哭,说:“这个,太子殿下深居简出,没多少人见过,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而且,郡主跟太子殿下也没怎么见过,都是靠着这些书信来往的。”
阿棠剥一颗栗子,递给才露,说:“这,这顶多算笔友嘛!”
听了才露说的两人的相处模式,阿棠只觉得无语,光写写东西就能谈恋爱,那还要丘比特干嘛?
阿棠摇摇头,说:“才露,我告诉你,自杀的人最无能。管他多好,我现在也不会看得上。若他真是我喜欢的人,怎么会玩火自焚?”
阿棠虽然嘴上说话十分不留情面,好似十分厌恶这个素未谋面但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但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她看到那些信的时候,心里泛起的不可言喻的苦涩到底有多让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