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露听了,立马松了一口气。心想,原来是奉旨来的,那就好那就好。方才还以为……简直不敢想。郡主这么小,不谙世事,很容易被外面的大尾巴狼骗了。
不过,这琴师真是谪仙般的人物,声音也……不行不行,我得保持清醒,绝对不能被这人的外表所迷惑!
这样的人居然只是一个宫廷琴师,怎么可能。这气质、这样貌、这……等等,等等,他也许就是想攀上郡主这根高枝,想出人头地,所以才故意入宫接近郡主的。
我才露身为郡主身边的第一大丫鬟,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绝对!
阿棠丝毫不知道才露已经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把人家当成了图谋不轨的大尾巴狼。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最多笑她单纯。
就在阿棠准备赶紧进府,免得被老哥撞个正着时,就听到了一声马嘶。阿棠有些心虚地转头一看,就看到了一骑轻尘,直奔将军府来了。
南诏堂从宫里回来,老远就瞧见自家门口站了许多人。他不免心里纳闷:平日里他家大门几乎是门可罗雀,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热闹?
于是他赶紧下了马,还没等把缰绳交到下人手中,南诏堂就看清了门口站着的所有人。
阿棠有点心虚,赶紧开口解释:“哥,我在这儿等你好久了。”
她刻意强调了“好久”这两个字,演技这么拙劣,南诏堂会看不出来?但他却没有说破。不过,恰巧这时,府内的守卫长见大将军回来了,便赶紧凑了过来。
“将军,一炷香前,东院的院墙上又有机关被触动,我等在府中搜查,到现在为止也没发现异常,可见那人功夫了得,还时常入府。将军,可要……”
南诏堂打断他,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头疼,说:“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侍卫长迟疑一秒才退下,他内心犯起了嘀咕: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前些天郡主死而复生,又传出郡主就是蜀地唐南南的流言,现在就连将军也这么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等人走后,南诏堂才说:“阿棠,两年不见,功夫不减反增啊。”
其实南诏堂一向很反对阿棠习武,他觉得自己身为一国大将军,怎么可能保护不好妹妹?重要的是,妹妹小时候还说要上战场杀敌,还要在自己麾下干。
就小时候的这句戏言,让南诏堂发誓一辈子不能让妹妹习武。幸好她幼时有眼疾,所以虽然性子像男孩子些,倒也无上战场的可能。
不过现在……他想了想麾下的乔将军,都十八了,别说嫁人,就连未婚夫没有,更是让所有男人避之不及。
果然还是十九门那群土匪把他妹教坏了!
现在南诏堂心里已经记恨起了十九门全员了,特别是教她武功的王然和锦瑟两人。
所有人都不知道,南诏堂此时虽然面色不变,内心早就翻腾巨浪了。
阿棠一看老哥这表情,就知道不妙了。还以为老哥在生她的气,一下子有点怕了。
于是阿棠便朝瓦蓝的天空望了望,顺口编了个理由:“那个,哥,这也有可能是那只猫不小心窜上我们家的墙头了,是吧?”
“猫?”
南诏堂瞬间笑了出来,还有点哭笑不得,说:“你这丫头倒是找的好借口。要是哪家的猫都能如此厉害,那还要我这大将军做什么?直接派一群猫兵上战场不就行了吗?”
他又瞥了一眼才露和秋月,问:“你可是带了她们二人翻墙出府的?”
阿棠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没有,哪儿那么能耐,我就带了秋月一个——哥,你居然套路我!”
阿棠刚说完就反应过来了,老哥不愧是大将军,坑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接着,阿棠心里就升起了一阵十分不妙的感觉:完了完了,老哥不会直接把我禁足,一辈子不让我出去了吧?
南诏堂说:“对,反应挺快的。行了,你想玩就玩吧,别四处闯祸就行了。”
妹妹现在的功夫已经算是不错了,在这丫头的交际圈子里,应该没有能打得过她。自己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她会不会欺负别人。
阿棠听了,抬头笑了笑,赶紧拉着老哥的胳膊,撒娇道:“哥你最好了!哦对了,这位是二哥专门请来的琴师,沈最离。”
沈最离拱手示意,眼神有些躲闪,低了低头。南诏堂看着此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心里有点堵。直到听到阿棠叫他,两人才恢复正常。
阿棠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不等南诏堂再说什么,阿棠便拽着沈最离风风火火进了将军府,惹得南诏堂又是一阵扶额无语。
妹妹什么时候能把自己当个女孩子看待?能不能有点姑娘家家的样子?见到个男子就那人家当哥们,谁还当她相公啊?
南诏堂头疼一阵,看看一眼旁边的才露和秋月,两人见南诏堂一副头疼的样子,都露出来担心的表情。
南诏堂摆了摆手,心里暗暗告诉自己:“顺其自然,顺其自然”。之后,才对两个丫鬟说:“上去侍候郡主吧。”
才露和秋月福了福身子,这才跟了进去。
南诏堂先是回到了书房,准备整理一下公文,之后再去找阿棠,告诉她今天朝堂上的事情。
阿棠拽着沈最离的袖子就往里走,边走还边问:“阿离,我听说你是最近才来白墨的,你以前在哪里生活啊?”
沈最离被阿棠一路拽进了花厅,坐了下来。他听到这个问题,有些怅然,缓缓开口:“我的家乡,在墨……旧墨羽王都。”
“啊?那,那还真是,不幸哈。”
阿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安慰吧,关系又确实不怎么熟。放着不管吧,他好歹也是个客人。
鬼知道他是墨羽人,墨羽才被檀墨灭了没几个月,现在墨羽有点本事的人大多涌入白墨或者远去了昱照。
那种亡国之痛她是不能体会,但要找个话题转移,一时间也找不到。阿棠有了一点点的负罪感,自己居然第一句话就把天给聊死了。
不过,这种尴尬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沈最离打破片刻的沉寂,说:“刚才是我口不择言,累得郡主也伤神。”
阿棠赶紧说:“诶,没有没有,咱们是朋友,你倒霉我也伤心。我还被塞棺材里过,这又怎么算?”
阿棠又想到了两年前那破事。也不知道悉昙那家伙到底是怎么样当上了王都五瑞公子的,还神神秘秘的,也不来找我。难道说他两年前的那些话,全是一时脑子有坑,胡说八道的?
想到这里,阿棠便问:“喂,阿离,你知道五瑞公子之一的兰公子悉昙吗?”
沈最离把琴放下,漫不经心地拨动了两下,眼神有些迷离,不知道在想什么。阿棠见他这个样子都能发呆,先是服了他一秒钟,然后才又问了一遍。
沈最离这次倒是回过神来了,抱歉地笑了笑,有点不自然,说:“此人之前似乎在檀墨国君之下办事,后来似乎是因为背叛了他,所以才辗转到白墨。这也只是我道听途说来的,此人神秘至极,郡主对此人有兴趣?”
阿棠摆了摆手,说:“只不过有点好奇而已,没什么的。”
此时,南诏堂便进来了花厅。原来是才露告诉他,阿棠为了等他,到现在还没吃什么东西,便放下公务过来了。
一进来,南诏堂就听到了阿棠的说话声,便笑着问:“阿棠好奇什么?”
阿棠赶紧跑了两步到南诏堂面前,叫了声“哥”,沈最离也起身行了一礼,道:“上意大将军。”抬起了头。
南诏堂捏了捏阿棠的脸,向沈最离回礼道:“沈公子,王上上为何忽然召您过府?”
若单单是献乐,那必然不可能专门送人前来。难道了……
南诏堂的想法下一秒就被沈最离的话验证了:“王上的意思,既要封青鸾郡主为皇室公主,又设九宾大宴天下。郡主届时就当以公主的身份为天下人展示我国公主风采,所以,让在下来教授郡主琴艺。”
沈最离言简意赅地答完,阿棠却懵了,她扯着南诏堂的袖子问:“什么公主?哥,二哥他又在玩什么?”
南诏堂自动忽略阿棠无礼的话,说:“王上今日在朝堂之上亲口封你为我白墨唯一公主,七日后九宾那天,就是你进封公主之时。”
“啊?哥别吓我行吗?二哥这……惊喜简直太大了,直接变成惊吓了好吗?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阿棠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笑话了半天,她才终于消化完毕,开始思考其中的深意。
冷静下来后,大脑飞速运作,从哥的面色和这时间上,自然很容易就能猜出:封公主一事只不过是个由头,为的恐怕就是设这个九宾宴。
而且,恐怕她只是个搭头,真正的目的,怕是为了正式称王!
不得不说,阿棠真相了。
不过宴请天下,那不就是说,檀墨和竹墨还有远在夷狄的昱照都有份吗?
可为什么这么快就要独自称王?难道是因为檀墨反了墨羽一事?
不得不说,阿棠又真相了。
但这些不是重点!
阿棠内心有点无语,在脑海深处咆哮道:二哥你称王就称王,干嘛把我搭上?你还真会给我找事情做。
南诏堂以为阿棠不可能这么快就猜透这一点,所以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这么平静。但又想不通为什么,只好岔开话题:“阿棠,用晚膳了吗?”
阿棠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把那些破事抛到脑后,很没形象地挂在南诏堂身上。
“没呢,一直等你回来。哥,饿死了!你家棠棠要饿死啦。”
只有在老哥面前,阿棠才会这么撒娇。还记得——如果按自己所经历时间来算的话,她已经七百多天没有这么跟老哥撒娇了。
南诏堂无奈,就算是在外人面前,阿棠也是这般随性。算了,只要阿棠开心就好,一切有我呢,我定能护这丫头一世安稳。
南诏堂拉着阿棠,说:“好好好,才露,赶紧传饭。那个,沈公子也一起用吧。”
“是。”
沈最离默默低头装作没看见,心想原来她平日就是这样与人相处的,还真是,不拘小节。
三人用完晚餐,南诏堂便回到书房批阅奏折——这本来是吕君思的活儿,但由于他的软磨硬泡,硬是扔给了南诏堂一半,美名其曰:一人一半,好兄弟共患难。
而另一间屋内,五个如痴如醉的丫鬟和一个昏昏欲睡的郡主正靠在一起听着沈最离弹琴。
五个丫鬟表示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琴音,一脸陶醉。一个词怎么形容来着……对对对,宛若天籁!
但反观阿棠,额,表情就能看出来了。
沈最离的琴音是真的举世无双宛若天籁,但阿棠这昏昏欲睡的样子,跟这副画面搭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搭。
“阿离,你这琴音倒是很好。不过,我觉得这曲子:不行,这比我听的任何催眠曲都要有效果啊。”
阿棠发现,这里除了青楼(锦瑟教的)的音乐嗨一点之外,其他的,像那种文人雅士弹的曲子,那简直比催眠还催眠。
琴声随着这句话的话音落下,戛然而止。从来没有人这样评价过他的琴音,居然被她给嫌弃了。沈最离表示自己现在很受伤。
他稳住情绪,说:“郡主,琴就是如此,须用心体会,不可浮于表面。那些靡靡之音,实在不是郡主这样高贵之人能听的。”
阿棠最烦这种说教了,说:“可是我觉得那些什么阁一点也不低搭。我是说,咱们墨羽大陆的音乐行业发展得实在是太……差强人意了。
像你刚刚弹的这种曲子,实在太没意思了,还没弹完,人家就歘歘倒一片睡着了。诶,你在宫里弹的那首曲子我听着就很好啊,不如教我那个吧。”
沈最离算是听懂了阿棠的意思,他有些为难似的,说:“那曲子很难,郡主莫要多想,还是好好习琴吧。”
那首曲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