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妃与皇后同年, 甚至也是同一年进的宫。
但魏妃在宫里就一向默默无闻,怀了龙嗣生下来又是个公主,升到了妃位就到头了。
洛川公主在宫里的时候, 因为老皇帝时时念起,魏妃这边的待遇还算可以。
等到洛川公主出嫁到了苏府,魏妃和她这一整个宫里人,就都跟隐了型似的。
这还是得亏洛川公主嫁的是太师府,宫里那些人并不敢因此减了魏妃的待遇。
魏妃六十多岁的人了,身材发了福, 脸盘子白白胖胖的, 虽然皱纹不多,但看着就是位慈祥的大妈了,若放在现代, 肯定是广场舞的主力,可这个时代没有广场舞, 只能拜佛念经, 因此身型越来越横向发展。
“唉, 当初我就劝过你,太师府虽显赫,可未免太过打眼了些,你偏不听!”
魏妃就是个一心求稳的, 当初洛川公主到了下嫁的年纪,其实陛下还是给过几个人选的。
但洛川就一门心思看中了苏家。
洛川抹着眼泪, “那谁能想得到二十年后,苏家会出这种事呢?”
她儿子惊惶失措地跑去找她,把原委一说,恨得她就想把苏老三给打死。
他们男人不管在外头做什么, 有能耐就自己做去,凭什么来攀扯她儿子?
本来她儿子还是挺得父皇的欢心的,如今出了这种事,岂不是毁了孩子的前程?
洛川找到苏老三,怒气冲冲地指着他鼻子大骂呢,就传来了整个苏府都被包围的消息。
这下可好了,一向气焰高涨,骄矜跋扈的苏家人都傻了眼了。
而她公公则躲在书房里闭门不出,据说是在写请罪奏折。
满府的女人,甭管是跟她关系好的,还是暗地里头腹诽过的,全都跑到她面前来哭哭啼啼。
她能有什么办法,只好仗着自己身为公主,硬是离开苏府,进宫来求见母妃了。
魏妃无奈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偷运兵器,就算我是个后宫妇人,也知道是不得了的大罪,你让我去给苏家求情,别说我如今老了,早就无宠,平日里一年也只有在宫中的节庆上能面见着你父皇一面,话都说不上半句的,叫我怎么求情?”
“如今你父皇许是年纪上来了,竟是连后宫都不进了,这些日子都在太和殿起居,听说贵妃因为擅闯太和殿,才被降了位份,还被皇后禁足,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要是你和我那外孙出了事,性命交关了,我倒是拼着老命,不怕被罚,也能去闯一闯太和殿,可如今苏府只是被圈禁,你父皇还没定夺呢……”
魏妃话虽委婉,可内中的意思却很分明。
苏家人的死活,关她什么事儿?
除非是洛川公主和外孙出事了,才算值得她豁出去。
洛川虽说不管政事,但身为公主,基本的朝堂之事还是懂的。
别说她母妃本就没啥地位了,就算换成贵妃,也不见得能保得下太师府。
“那,那我去求见父皇……”
魏妃一把拉住她。
“你去求的什么情?他苏家做这些鬼祟动作的时候,可有知会过你一声?可有想过是不是负了君恩?如今见事败露了,倒让你们母子冲在前头?凭什么呢?”
洛川又何尝想自己上呢,“但小六他毕竟是苏家人,苏家要是倒了,可让他怎么办?”
魏妃叹了口气,“你父皇那日单放了小六一马,那就是不计较亲外孙了,难道还因为外孙,就放过了整个苏家?你放心,苏家就算倒了,你们母子总有栖身之所……当初叫你住在公主府,你偏偏中了苏老三的邪!”
洛川想到当初新婚燕尔,她被苏老三几句甜言蜜语一哄,就答应了长居太师府,公主府就一直没人住,长期没有主人住,公主府都有些荒废了……但好歹底子还在,若是……她还能带着儿子回公主府去,倒是省了看到苏老三那几个侍妾和庶女。
没错,苏老三人到中年,花花肠子多了起来,而她也对房里那一套腻味了,就默许苏老三纳了几个侍妾,侍妾又生了庶女……虽说影响不到她,可能完全瞧不见岂不更好?
被魏妃一说,洛川的心思也转变了些。
“只是儿出来时,答应了要为苏府求情的……”
魏妃就笑了,“这有何难!”
说着魏妃一摔面前的茶盏,指着洛川公主大骂。
“洛川啊洛川,你好糊涂!养儿无方,犯下如此大错,居然还敢到本宫面前来求情!”
“来人啊,将公主带到后殿的小佛堂,让她好生抄经思过!”
“不抄完十卷经书,不得放她出来!”
就洛川那个速度,估计才抄完一卷,太师府的案子就了结了。
赫赫扬扬权倾朝野的太师府,最盛时,半个朝堂上的大臣都是太师门下。
就连公主下降,都没住公主府而是同苏家人一道住在占了整条街的太师府里……
谁能想得到,竟然因为三辆马车出城这种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小事,就会被抄家下狱,全盘皆输呢?
据说苏府被抄的时候,那可真是京城百姓再也忘不了的名场面。
早先不可一世的苏家大爷们,都披枷带锁,坐进了囚车。
苏家那些女人们虽还保存着最后一丝体面没有被关押,却都是哭哭啼啼,披头散发,掩着脸面,被拉进了苦役司。
最让人解气的,就是苏家的那些个下人们,什么大管家,二管家,管事婆子媳妇的,那些贵人们平头百姓见不着,倒是经常受这些人的气,欺男霸女的事儿,他们是没少干,如今树倒猢狲散,能知道关键密事的,也被关进了大牢,但普通些的,就被一根绳子栓成了长串,被兵们喝斥打骂着在街上走,那场面可热闹得紧。
好些人就指指戳戳,扔个菜皮牛粪啥的,“呸!你们也有今天!”
但最刺激的,当属苏府各房被抄时,那些起出来的金银财宝!
平头百姓们进不去苏府,就在大街上,看着那些兵丁们,抬着大箱子出来,一个接一个的,数都数不过来!
有好事地在那儿替官府点算,“哟,这里头要都是金银,那这府里少说得有五六百万两的银子了吧?”
其实这位还是保守了。
最后点算出来的数目,是八百万两银子。
司静航看到密折上的数字,眉头都轻轻耸动了下。
苏太师这银子攒的,比老皇帝的私库都多啊!
苏太师比原主年轻个六七岁,原主登基之后,有心对朝堂上来个大换血,大力栽培年轻臣子,苏太师就其中一位。
相比较王太傅古板,吕相老谋深算,苏太师就更会投其所好,点子翻新,因此原主在臣子里头就比较宠信苏太师,苏太师的官位也就一路攀升,还跟皇帝做了儿女亲家。
但原主肯定想不到,苏太师敛财成性,在好些地方都伸了手,过得日子比原主这个皇帝还奢侈呢!
且贪只是罪名之一,最要命的,是苏太师还把黑手伸向了军备。
苏太师虽然权倾半朝,但他的政敌也多,一见苏太师翻身无望,立马磨刀霍霍……
不到七天,苏太师的各种罪名罪证就都摆到了御案之上。
三关粮饷缺失疑案,也终于水落石出。
其实就是苏太师之子,在兵部的苏老二干的。
弹劾苏太师及其党羽的奏折就跟雪片似的,飞往司静航的案头。
之前老皇帝懒理朝政,十天半个月才上一次朝,除非重要加急的奏折才会亲自御览,其余的就都推到了政事堂,由三位重臣在处理。
如今司静航灵丹打底,最不缺的就是精力和时间,于是所有的奏折,就全都收到了他这儿。
司静航看着给苏太师列出来的百条罪状,就笑了。
这帮诤臣啊,早干嘛去了?
而吕相的奏折则更是重磅。
上头有根据给苏太师送礼的礼单列出的苏党成员名单……这些人依着吕相的建议,自然是要革职拿问了!
更微妙的,是这些人的位置空下来以后,吕相还拟定了填补的人选……
吕相同苏太师之间,有微妙的相争关系……这事儿不光原主清楚,朝堂上所有的人都清楚。
如果是原主,对这些不大显眼的官位就不大在乎,关键位置上添添减减,余下的,估计就都由着吕相做主了。
但司静航能让这种事发生吗?
他先把奏折给压下了。
“君臣多年,朕去看看他吧……”
苏太师虽然是阶下囚,毕竟曾经是朝中重臣,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内。
这间牢房干干净净,不但有床,还有桌椅和文房四宝。
苏太师披散着头发坐在桌前,目光直直地盯着桌上的油灯,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苏大人,陛下来看你了!”
一道尖利的声音惊醒了苏太师,他慌忙起身,反射般地整理着衣冠。
没过几十息的工夫,他果然看到了身着常服的陛下。
“陛下!”
苏太师跪伏在地,老泪纵横。
“臣罪该万死,深负君恩,无颜再见陛下啊……”
司静航走到铁栏外,在内侍送上的大椅上坐定。
因苏太师的地位实在太过重要,整个院里,便只有他一位犯人。
司静航进来时,已经清了场,除开身边的侍卫和一名内侍之外,就连原本的狱卒和典狱官,都只能在院外守着。
苏太师忏悔痛哭一番,却没听到司静航任何动静,只得抬头观望。
“陛下?老臣死不足惜,只求饶过苏家几个孙辈,让他们归乡能安稳做个田舍翁。”
司静航忽然一笑。
“归乡?归哪儿去?”
“可是关外北蛮之地?”
苏太师瞬间色变,身体打晃。
“陛下何出此言?”
司静航突然就冒出了一串北蛮语。
苏太师整个人都僵住了。
“苏卿,不会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吧?”
“这在北蛮语里,不就是老乡,你好吗?”
要不说原主其实没几天好日子了,就算没有因为毒香激动而死,也会因为身边出了个大奸细,重要情报流失,军政被干扰破坏,内奸再来个里应外合,最后也是国破驾崩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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