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我叫江念错, 是阎浮提正道三山三代弟子中最小的一个。
因为我父亲和我爹是师徒关系,所以关于辈分这回事,连我自己都搞不大清楚……
我的父亲叫做阮舟摇, 太衍以及三山的人都喜欢叫他阮错——当然,还有人叫他阮大错。
阮大错这个名字俗不可耐!反倒是我的名字还算好听。
念错念错,每次我读自己的名字, 都在想我父亲是念错了什么导致如此怨念深重……
不过当我的孟师兄出现时,我就变成了“阮小错”。
孟师兄是个小矮子, 比我还矮上一段。
我五岁的时候, 孟师兄被一个剃了胡茬长得俊朗、留着胡茬却显得粗犷的男子抱上了山。
我那时候小,师伯又不肯让我跟着父亲住重华宫, 因此他们接待那男子时, 我就在身边。
“……航一绝不能留在极乐门!”
“戈门主最好也莫留在我太衍山!”
“我太衍山弟子没有分寸, 就怕一不小心把戈门主给打了……”
我藏在方师叔的身后,抱着他的腿偷偷往外看。
传言中是极乐门一门之主的戈烈脸上青青红红,很明显是被人给揍的。
“没有分寸”指的当然不可能是太衍弟子,也只有太衍几位长辈, 那才能把大乘期的修士打成这样。
“我倒是不想和他待在一起。”戈烈郁闷地道, “可他是浮生镜器灵,偏要纠缠我。”
此话一出,几位师伯的周身都出现了杀气。
听说我的师兄孟航一是浮生镜器灵,当年为免妖魔二界与阎浮提同归于尽, 自愿在金陵州祭阵。
浮生镜乃是妖兽的神器,主欲。
它只喜欢待在两种人的身边。
第一种是清心寡欲, **干净到没有的君子,另一种就是欲.念横生,放荡不羁的浪子。
听闻孟师兄原本最缠我爹, 但他随我爹祭阵后,就只剩下了神魂不灭。而神魂重聚后,因为戈烈与他有因果牵连,便到了戈烈的身边……
孟师兄并不喜欢这位戈门主,可是当他只有神魂时,神魂便以神器的好恶来决定。
太衍山的师伯师叔们无法将他们两个人分开,无奈,只好留戈烈在太衍山内。
只不过,一天二十四个时辰,都派弟子盯着他。
我就经常跟着那些弟子去看热闹。
“小,小错错……”孟师兄重修人身后,说话时常漏风。
我腮帮子鼓鼓地含着糖,听见他叫我,便从须弥戒子中取出一颗糖:“师兄,给。”
孟师兄道:“你爹叫我师兄,现在你也叫我师兄……”他一边含着糖,让自己的腮帮子也变得鼓鼓的,一边道,“我怎么觉得我的辈分越来越小了?”
可不是吗?!
听说孟师兄本来是我爹师叔的儿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爹的师叔让我爹收了他和他兄长为徒。
后来我父亲拜在我爹门下,我父亲又和我爹成了道侣,我的父亲变相地高了他一辈,而他们的孩子也就是我就变相地和孟师兄同辈了。
要是算起来的话,孟师兄和太衍二代弟子三代弟子和我这半个四代弟子都是同辈——他竟和我一家三口都是师兄弟!
孟师兄揉我的脑袋,道:“你爹是阮大错,你是阮小错。”
我郑重地道:“我叫江念错——还有,你说的是我父亲不是我爹。我爹是你师尊,我父亲才是你师弟……”
孟师兄闻言很高兴地道:“幸好师尊让你姓江了,哼,不能让你跟大错姓!”
孟师兄关注的点总是让我不明白。
不过有一件事我俩倒是共通的。
我们都很想我爹。
我的父亲是一个让我琢磨不透的人。
太衍众师伯师叔都说我早慧,聪明得不像话。但是我瞧不透我父亲,并且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没有人会觉得五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敏感度,但我能察觉到我父亲的喜怒哀乐,还有一种深深的压抑。
我父亲与我爹的关系是劫,我爹走了,就是这劫数的结局。
我曾问过脾气最好也最好说话的方师叔,他们的劫是什么。方师叔只是看着我叹气,然后道:“他们的劫已经解了……”
可若已经解了,为什么我父亲还总是这样的状态呢?
师伯师叔们都不说,但我却知道他们的担忧。
石当州那一场论道会,父亲派大批妖魔围了阎浮提所有修士。虽然最后什么也没做,可是他很可能是想做的。
方师叔说我父亲是个痴情种子,若不是我在,他可能早就放弃了一切……
我父亲的确对我很好,可是他的心好像死了。
太衍云巅上桃花终日飘散,落红翩翩,旖旎无尽。
他守在我身边时时常会呆呆地看着那些桃花。
他一定在想我爹,因为我也想。
………………………………
“阮错!”
江念错的六周岁生日,收到了他有生以来最好的生日礼物。
今年是特别的一年,妖魔在阎浮提中的管理已初俱规模,阎浮提凡人修士都大松了一口气,同时,因为木已成舟,他们无不千方百计地想着和阮舟摇这个妖魔之主打好关系,免得开战。
且不管他们是否存着“卧薪尝胆”的念头,但是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恶化和阮舟摇的关系。
江念错六周岁的生辰,阎浮提仙门十四州,有资格到的就都到了。
当有人高呼阮舟摇的名字时,江念错坐在阮舟摇的腿上,忍不住想看看是哪个英雄好汉这么有胆量。
阮舟摇甚至忘了把他揽住免得他掉下去!
江映离站在门外,瞧见屋内这么多人也是惊了一惊。
阮舟摇把江念错抱下腿,几步就到了江映离的跟前。
“……阮错。”江映离与他的视线隔空交汇,伸出手去。
阮舟摇不等他做什么,直接把他揽进怀里!!
亲吻——而且还是按着脑袋嘴对嘴的亲吻。
噫——
江念错的脸有些红,甚至觉得有些丢脸。
江映离显然和自己儿子的想法是一样的,虽然激动,可还是努力把阮舟摇给扒拉了下去。
阮舟摇头也不回地给众仙门的人丢下一句道:“诸位自便。”拽着江映离的手,就把他给拉走了。
江念错连忙要追上去,孟航一小胳膊小腿,也跟着他追——当然,才到半路孟航一就被孟航飞给逮住了。
江念错聪明,往不容易被抓到的地方挤,太衍袁秉他们顾念着他们父子三人久未相见,因此也就纵容了。
“师尊,我真怕这是梦……”
江念错偷偷地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听。
“这些年,你做的很好。”江映离干涩道,“比我想象得要好很多……”
阮舟摇痛苦地道:“我们第一日相见,你便和我说这些吗?”他道,“江映离,你让我以为你魂飞魄散这么多年——你到底有没有心?!!!”
江映离有些慌张地道:“阮错,我只是,我只是……”
阮舟摇泪流满面,靠在他肩颈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江映离情不自禁抱住了他,抱得很紧,道:“我很想你……”
阮舟摇道:“我恨你!”
江映离道:“前世的事,我都想起来了。”
阮舟摇浑身一僵,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
江映离道:“前生,我与你同归于尽,赌那一线生机,今世,却并非如此……”他低声道,“我手上有元灵珠,祭阵未必会死。我不想你造杀孽,亦不愿阎浮提与妖魔二界同归于尽……”
阮舟摇道:“你便是为了阎浮提!!”
江映离顿了顿,却道:“若我赌错,你仍要将这天下搅得腥风血雨,那时的我纵然活着,已没有能力再阻止你了……”
阮舟摇松开了他,双眼透着红色。
江映离牵了阮舟摇的手,按在自己的手腕上。
阮舟摇探入江映离脉搏,发现他此刻魂海灵台脆弱得要命!
“阮错,这一次,为师只是信你。”江映离道,“信你能迷途知返,信你能重归本性……”他低声道,“我只愿你无忧喜乐,世世平安……”
——纵然魂飞魄散也心甘情愿。
江念错瞧见阮舟摇又亲上了江映离,慢慢后退,悄无声息地离开……
仙门十四州的人都已被太衍安排到太衍主峰那边去了,江念错回到近水楼台,只瞧见孟航一蹲在水边。
“孟师兄?”江念错蹲到了孟航一的旁边。
孟航一说话漏风地道:“寺,师尊呢?”
江念错道:“他们还没回来。”
孟航一特别高兴地道:“师尊终于回来了!!”
江念错精致的小脸上有些凝重,道:“孟师兄,我问你一个问题。”
孟航一道:“什么?”
“我父亲,是不是很喜欢骗人?”
孟航一立刻被戳中了心坎,拍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道:“大错,他,他他惯会骗人!”
江念错垂下长长的眼帘,道:“是这样么……”
那一年论道会上,阮舟摇围兵石当州之前曾来太衍云巅抱着他说了许久的话。
他说他发现江映离没死,他说他要把江映离逼出来!
这许多年,江念错一直以为阮舟摇是发了癔症,原来……
江念错有些愣怔,难道,方才的一切都是他父亲装出来的吗?
※
思过室外,桃花纷落。
阮舟摇与江映离额头对着额头,厮.耨,亲.热……
“师尊,其实我早知你没死。”阮舟摇忽地哑声道,“若不然,我安排好一切,就会随你去了……”
江映离心中一痛,吻住他的唇。
阮舟摇却不愿意他此时的主动,固执地续道:“可是我还是很痛,痛你不信我,痛你要瞒着我你还活着……”
江映离道:“我并没有想瞒你。”
阮舟摇道:“这几年来我一直忍着没去找你,为的就是今日,你来找我……”他用手指缠住了江映离的发丝,道,“往后你说的话我都会听的,师尊,莫再让我痛了。”
江映离道:“为师不会,为师发誓。”
阮舟摇回想起前世他从小天境受重伤回太衍的事来……
江映离抱着他,也是这样沙哑着声音,发誓。
当年那心思纯净孤标傲世的太衍仙君绝不会知道,他的小徒弟就是那一刻,动了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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