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朝宗立时惊醒,随老刀把子声音一起入耳的还有尖锐的破空之声,换做以前肯定手慌脚乱不知所措,现在自然不会,独孤相和老刀把子数月来苦心孤诣锤炼的成果得以显现。
一听声音他就分辨出这是劲箭的破空之声,不是一箭,而是数箭齐发。也不是普通弓矢,要么射箭之人臂力无穷,要么是他们平时极少用的重弩。
老刀把子话音刚落他就伏在马背上,接着听到金铁声和劲箭穿透甲衣的声音。
沉闷的金铁声是老刀把子用刀鞘格挡劲箭,破甲声是他身后同伴中箭了,还不止一人中箭。
来箭不仅速度快力度猛,且准星奇佳,被射中的不是透体而入,就是被射翻马下。要知道他们不是普通的游骑,是凉州边军中的精锐豹骑悍卒,可见偷袭之人何等强悍!
曹破败从马背滑落避开一支劲箭,同时抽出佩刀,喝道:“隐蔽!”
老刀把子翻身下马,一把扯下杨朝宗,猫在一从芦草之后,低声道:“伏低!不止一人,都是重弩好手。左前,还有正前方。”
又一人被射翻在地,曹破败藏身马腹,快速扫了一眼,己方已有五人中箭。
他刚猫起身想要闪到老刀把子身侧,一支劲箭长了眼睛似的激射而至。曹破败就地一滚,可怜坐骑被一箭破腹,低鸣了两声翻倒在地。
此处离他们出发的地方已有二十余里,按照三组游骑游弋向前,每组前后间隔一到两里,左右间隔三百步。他们这边的动静后面的柳下春熊十二等人听不到,但应该逃不过左近豹骑的耳目。
异变来得太快,不过数息间,二十来箭,十骑已被放倒一半。更没想到的是对方竟在远离他们营地十里外设伏。
他们怎么会知道有人偷袭?
曹破败来不及细想,借着坐骑尸身掩护,一个纵身到了老刀把子身侧,恨声道:“难怪一路上不见铜阳关的斥候,已经着他们道儿,多半折了。”
老刀把子沉声道:“另一组也不要指望了。一共有四个箭手,左前六十步两个交给你们,正前方五十步两个我来解决。”说完看了一眼杨朝宗,示意他小心。
杨朝宗一点头,也不见老刀把子有何动作,整个人就那么以半蹲的姿势激射而起,向前方一片矮林弹去。还在半空的时候,破空声响,四支劲箭由前方及左边闪电般射至。
老刀把子扭身下坠,同时一刀劈在前方箭上。四箭落空,老刀把子再次弹起,已到了二十步外。
曹破败和杨朝宗趁箭手注意力在老刀把子身上,同时躬身跃起,向左前方扑去。
两箭又至,老刀把子左手鞘右手刀,迅疾无伦的一拨一挑,正要纵身跃起,比劲箭来势迅猛数倍的破空声自右侧芦草堆中夹着寒光如风雷突至。
老刀把子瞬间便知这一刀躲不开,此人一直潜藏于此,避过了自己的感知,最少是三品上的实力。出手时机把握巧至毫巅,正是他把注意力转到箭手身上,刚避开两箭,纵身跃起新力未生之际。
一声冷喝,老刀把子整个人如风吹水草般站在原地旋匝一周,堪堪避过对手这全力一刀。等他身体归位,手中长刀借势划出一道弧形削向对方门面。
那人身体一弓,离弦箭般弹上丈许半空,右手刀左手拳再次凌空扑下。
老刀把子不退反进,右手刀与那人硬撼,左手鞘横扫向他脸颊,这一下如被扫中,就算不死满口牙也剩不下几颗。
“呛”带起火星四射,金铁交击声在夜间更显刺耳。
那人借两刀交击反震之力再次弹上半空,照旧一刀一拳卷土再来。
老刀把子不等他攻至,窜身迎上。
那人脸上得色一闪而过,破空声响,又是两箭!一箭射向老刀把子面门,一箭射向他腰际。
老刀把子右手一刀劈在射向面门的一箭上,左手鞘探出,不偏不倚分毫不差套上那人刀身,就势一旋,抡起来般送往射向自己那一箭。劲箭穿脸而过,带起一蓬血雨。
那人半张脸皮差点被劲箭扯掉,顾不得血肉模糊,一脚蹬往老刀把子小腹。
老刀把子屈膝迎上,和他又硬撼一记。
两人分开,那人再借反震之力,一个弹身,瞬间消没在夜色下的芦草之中。
杨朝宗、曹破败和另一位跟上的豹骑兄弟蛇形前窜,左侧芦草更加茂密,为三人提供隐身遮挡之物。箭手也是狡猾,不断移动藏身位置,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弓手,从不无的放矢。要么是引弓不发,要么杨朝宗三人一露头现身就听到破空之声。
曹破败这一组十骑,两人中箭当场不治,三人重伤失去战力,四人解决箭手,还剩一人咬牙翻身上马,策马往回路狂奔。
这也是边军铁律,无需命令,只要还有一人一口气在,就要讲军情传讯回去,哪怕睁眼看着袍泽死绝。豹骑虽不是游骑,这一点也同样适用。
杨朝宗一刀劈开射向自己的一箭,顿觉虎口发麻。
曹破败趁机前窜,离箭手只有二十步了。一声狂喝,豹子般从地上弹起,连人带刀往箭手藏身处扑去。
夜色下,数骑如风疾驰而去,马蹄声踏破月海的宁静。
曹破败眼睁睁看着敌骑远去,恨得牙咬,却也无可奈何。
杨朝宗来到一侧,沉声道:“偷袭不成,反被偷袭,咱们赶紧回禀帅爷。”
马蹄声响,柳下春这才领着十骑赶到。
豹骑大队潮水般卷至。
封守节脸色难看之极,有些不敢直视独孤相凌厉的眼神,“铜阳关斥候已经折了,请帅爷准许属下充当斥候,为豹骑先锋。”
独孤相冷冷道:“折了斥候可以补,再折了你封守节,铜阳关我去替你守?庵罗辰已有了防备,再无偷袭可言。你回铜阳关去,我回来前不许有半个柔山人越关而去。”
封守节欲言又止,终究不敢再说什么,只能领命。
独孤相把薛鹤唳、老刀把子、杨朝宗、曹破败喊到近前,沉声道:“已经惊动了庵罗辰,偷袭成了笑话。既然他就在左近,那咱们就跟他来一场猫和老鼠的游戏,看看究竟谁是猫?谁是老鼠?”
老刀把子道:“乌丹和慕保保既是密会,此行自然不会带太多人。就刚才交手来看,都是好手,尤其是箭手,不是重臂就是重弩,非常难应付。”
独孤相道:“那是单于亲卫那颜阿,人数在数百人间,能骑善射,清一色佩折叠弓,无一不是草原上的悍勇之士。乌丹虽有庵罗辰护驾,也一定会带上那颜阿。根据鸢房谍报,乌丹一行约在两百人间。”
薛鹤唳道:“如果他们过不了铜阳关,那只有沿着月海,绕道燕支山,过临松经武兴到麻石镇。在这儿碰到他们非常合理,或许是铜阳关斥候让他们有了警觉。”
曹破败不解道:“帅爷,既然知道他们要去麻石镇,何必这么麻烦?到了咱们地盘那还不是要杀要剐都随咱们?”
老刀把子一脸嫌弃道:“你刚被吓傻了?这种事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但只能偷偷摸摸的干。否则只会帮了姓慕的那父子俩,还招来鲜卑人名正言顺的出兵。”
曹破败嘀咕道:“人家上次不是公然到麻石镇拉屎拉尿,行刺朝宗嘛?”
独孤相道:“那不是简单的行刺,我们今天来也不是简单的报复。薛鹤唳,你和曹破败带两百骑沿居延泽外围流沙带行进,如遇敌人自行决定是否攻击?遇险立即派人传讯。我和刀老沿月海走,此行目的只有一个,不管怎么打,就是把乌丹和庵罗辰给我轰回草原去。”
两人轰然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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