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两银子对萧长焱来说算不得什么,他也没问因由,直接通过第三方将银子用马车送到内教坊。
温太甲乐不可支,虽然失了伎司第二招牌,但换来八千两白花花的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同时也验证了伎司革新的可行性和光明未来。
身在丙子楼的鱼羞雪听说有人花八千两银子替她赎身,而且替她赎身的好汉行善不留名,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八年教坊生涯,她也攒下了小三千两银子的家当,自然知道替她赎身的代价。
消息很快传遍伎司,甚至是整个内教坊。
唐弃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伙房片羊肉。
卫朝宗有些不舍,在伎司鱼羞雪和他最为亲近,眼看可发展成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她却要离开内教坊了。不过打他开口向宁王要银子的时候就下定决心,送她离开,最好是千里之外。他真心希望鱼羞雪,应该是鱼落雁有个好的归宿。
有钱好办事,温太甲亲力亲为,以最快的速度替鱼羞雪办好了一应还籍文牒,让人找来卫朝宗。
八千两银子已经入库,说不定太常寺的嘉奖在来的路上了,一想到伎司革新顺风顺水,温太甲笑容满面。
“恭喜大人喜提八千两。”卫朝宗甫踏进门就大声道贺。
温太甲捻须笑道:“是为朝廷聚财八千两,老弟功不可没,来,我知你平日里和鱼羞雪走得近,她的还籍文书都准备好了,你给她送去,顺便道个别。回头咱们再商议商议怎样趁鱼羞雪还籍空出来的丙字楼,把她们的座次排名给好好重新归置一番。”
还真准备大展宏图啊!卫朝宗暗笑,老温同志若是生在自己的前世,定有称雄洗浴桑拿界的潜力。
临走肯定是要见见鱼羞雪,以她在伎司的资历,一定有不少的干货,得想办法让她主动说出来。
来见温太甲的路上,卫朝宗就苦苦思索,怎样才能不露痕迹让鱼羞雪敞开心扉,把她知道的都告诉自己。
办法不是没有,还不怎么费力,可是有点不厚道啊!
鱼羞雪见到卫朝宗,立马上前亲热的挽起他的手臂,“你怎么才来呢?”
卫朝宗心中升起暖意,真心替鱼羞雪感到高兴,终于要离开内教坊,做一个真正的人了。内教坊伎司挂着皇家青楼的招牌,姑娘实则比外面天香苑、十二重楼还不如,不是容貌和技术层面的,主要是待遇。干活不收钱,只有小费,这不是万恶吗?还有天理吗?
“刚被温提点叫过去,让我来给姐姐送赎身文书,顺便道个别。弟弟恭喜姐姐终于回到人间,开始崭新的生活。”
鱼羞雪细细打量他的神色,不似假话,喜笑颜开道:“真替姐姐高兴?”
“那当然。”
“没有不舍得?”
卫朝宗笑道:“有舍才有得,小弟的不舍换来姐姐的自由,这生意怎么算都不亏吧。”
鱼羞雪突然香檀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一口,“算你会说话。”
卫朝宗让开少许,看着鱼羞雪清丽的面容,一本正经道:“又占我便宜?姐姐现在可不是伎司人了,当心小弟突然变得很有胆呢。”
鱼羞雪甩给他一记娇媚的眼神,“就知道口花花,一点反应都欠奉,让姐姐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
卫朝宗轻轻握住了鱼羞雪的柔荑,柔声道:“姐姐花容月貌,在我心里好似仙女下凡,弟弟不敢冒犯亵渎。从内教坊出去后,姐姐有什么打算吗?”
鱼羞雪反过来与他双手紧握,“来得太突然了,姐姐以前想过多次,离开内教坊,真到了这一天反倒觉得不真实,心里多了几分不安定,或许在这里待得太久吧。我也不知道出去后去哪里?姐姐这些年在伎司也有些积蓄,总不会淋雨挨冻或是饿死。让我不安心的是八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是谁呢?替我赎身,又不让我知道。”说时紧紧盯住卫朝宗的眼睛。
卫朝宗心中为难,哎,要不要告诉她呢?唐弃疾于爱情要么是个菜鸟小白,又傻又甜,要么深得其神髓,是个猎心高手啊!自己答应过他,不告诉鱼羞雪的。泡个妞也能清新脱俗,这么有境界,天下找不出第二人了吧?可万一鱼羞雪出去后,消失在人海,又或是被别人挖了墙角,那怎么办?
“姐姐见惯风雨,什么人没见过?不管是谁替姐姐赎身,他既然不想让你知道,自然有他的道理。”说还是不说?卫朝宗很纠结。
鱼羞雪微微眯上眼睛,“温太甲肯定知道,你和他走得近,你也知道对不对?”
我的姐啊,“可我答应别人不告诉你的。”
鱼羞雪睁大美目,“你真知道啊?好弟弟,快告诉我。你总不能看着我才出火坑,又跳进狼窝吧?”
去他娘的!唐弃疾你也不用谢谢我,老子为了你的终身幸福连诚信也不要了。你命已经是我的了,总不能让你人财两空。卫朝宗一咬牙道:“我……哎,实话和你说吧,是唐弃疾那个伙夫。我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银子,姐姐千万别去问他,他会拿刀砍我的。”
鱼羞雪震惊不已,有些不敢相信,“唐弃疾?”
卫朝宗很严肃的点点头,“他是真喜欢姐姐,所以希望你远离这里,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生活。怕你不肯让他替你赎身,才要我别告诉你。现在和你说,一来所有还籍文书都已办妥,姐姐已是自由之身;二来不想姐姐为此日夜担心,消瘦得不似人形啊!”
鱼羞雪白他一眼,旋即陷入沉思,嘴中呢喃道:“他哪里来的银子?八千两呢?这个傻子,为什么不自己出去呢?”
卫朝宗又费了一番唇舌才让鱼羞雪打消不走的念头,同时向她保证要不了多久,就会想办法让唐弃疾也离开伎司。
鱼羞雪神色有些寂寥,重新招呼卫朝宗坐下。
卫朝宗问道:“姐姐这里还有笔墨吗?”
鱼羞雪点头,亲自为他铺纸研磨。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他年休咎无需问,君须怜取眼前人。”
情由心生,一气呵成,连字迹都比平时看着养眼。
鱼羞雪站在一旁看着他书写,口中小声念出来。
写完卫朝宗拿在手上轻轻吹干墨汁,灿然笑道:“借花献佛,谨以此诗送给姐姐。如论将来何时何地,哪怕隔着千重山万重水,只要你我姐弟都在,只要看到这首诗,小弟就是爬也会去见姐姐。所以姐姐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鱼羞雪眼睛微红,泫然欲泣,从卫朝宗手里珍而重之的接过纸张,轻声道:“姐姐一定当它如珍似宝,有了你这个弟弟,奴家就算是在这世上也有了亲人,不枉在教坊八年。”
“姐姐打算什么时候动身离开教坊?”
鱼羞雪美目四顾,“这里除了弟弟你,我已别无所恋,今天就离开。”
唐弃疾会不会觉得血亏,八千两银子打了水漂?“你不打算见唐弃疾一面?”
“见了还须走,不如不见了。你替姐姐转告他一句话,只要不嫌弃我蒲柳之身,只要他活着,让他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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