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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敏第一次正眼打量郁宿舟, 只觉得越看越像,不由得语气缓和下来:“你来得正好,本宫正打算带月大家和眠眠一起去别院用午膳。”

    随后, 矜贵高傲的公主不无别扭地邀约:“你要一起吗?”

    郁宿舟微微挑了下眉。

    若非他先前在蜀郡被李明敏缠过, 现在怕也是要被她蒙蔽了。

    少年下意识开始警觉。

    这是长安, 李明敏的地盘, 她那样骄纵的性子,他曾经招惹过她, 她定然不会放过他——难道,是想要报复回来?

    看着李明敏倨傲的神情, 少年颔首:“多谢殿下。”

    郁宿舟微微一笑, 人畜无害——总之她也伤不到自己分毫。

    而且她态度古怪,看他的眼神仿佛在不断比较着她心中的另一个人似的。

    而且......方才他未曾察觉, 如今对上这小公主的面容, 竟然发觉她有些像,自己在刻着“阮”字的山茶钗里, 看到的幻境中的娘有些像。

    不, 简直是像极了。

    郁宿舟的眼眸一深。

    如今天子是无双长公主的兄长,生下与她面容相似的孩子, 也不算奇怪。

    这么说, 李明敏,算是他的表妹?

    郁宿舟撇开目光——他并不在意自己多出来个表妹。

    淳于家早已经被满门抄斩, 先帝定的罪名虽然被如今天子推翻昭雪, 但是人死不能复生。

    他爹娘已死, 他也不打算认这个表妹——

    等等。

    少年冷淡的墨色眼瞳一滞。

    他现在最大的阻碍就是他的奴籍。

    倘若他不是奴隶呢?

    要知道,如今天子,当年十分疼爱无双长公主。

    他原先并不厌恶自己的奴籍。他不为奴籍所支配, 他是月秋崖的徒弟,是捉妖人。

    但是,他的所有谎言,他都有信心让它们牢不可破,除了奴籍。

    月秋崖如今是为了他的自尊心,绝口不提他的奴籍。

    慕寒更是少见的好眼色。

    所以他对江未眠说的谎,能够保持落魄公子,寄居竹马的身份不被识破,都是建立在江未眠不知晓他是奴籍的基础上。

    可是,这个东西偏偏造不了假。

    他是江未眠的财产。这是一件让他想起来就十分愉悦的事情。

    但是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他财产的身份,注定了他的轻贱。奴隶罢了,只是个东西,可以随时丢弃,转送,甚至不开心了一剑杀死。

    长安贵族只见训练奴隶为刀剑,训练奴隶为狗彘,开心时给点甜头,不开心时可以让其尸骨无存。

    正如同,江家给他戴上了这狗链子。

    他目光落在手腕上的“手镯”上。

    那是焊死在他手腕上的。

    是他原本的耻辱。

    也是他现在的乐趣。

    虽然他现在乐意当阿眠的狗——不过他不愿意阿眠有别的选择。毕竟奴隶是不能支配主人的选择的,他目光掠过江未眠一直牵着的金发奴隶身上。

    他可以摇尾乞怜,讨她欢心,但这并不代表他只想当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毕竟,可爱听话的小狗狗,也是可以得到主人的奖励的,不是吗?

    更何况他和阿眠现在并不是奴隶与主人的关系。

    只要。

    只要他抓住面前这个极好抓住的机会。

    不过,还要再等等,要确保万无一失。

    *

    江未眠穿过花架,李明敏拉着她的手,殷勤招呼道:“快坐下吧。”

    月秋崖颔首后落座。

    那金发奴隶被人带进屋子里收拾。

    金发美人进屋子前,还抗拒着别人的触碰,以哀怜的目光看着江未眠。

    江未眠却不为所动,以神情表明了她的意思——她是不会陪她进去的。

    她饿了,要吃东西。

    原本救她就是一时兴起,江未眠有些冷淡地目光让金发美人迅速选择了听话。

    花园的石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已准备好的糕点。

    李明敏看见江未眠眼神一亮,便明白自己这是找对方向了。

    同时她也在心中称赞了江未眠的做法。

    这些奴隶大多不知经过多少辗转,怎么会有真正胆小如鼠的还活着呢?

    她们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江未眠若是太过心软,反而容易被奴隶拿捏住心思,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奴隶给吃得渣也不剩了。

    奴隶和主人,天生是对立的关系。

    正如同前不久的长安富豪被奴隶杀死一般。原本那奴隶是多么乖巧,生得也与那富豪被拐子带走的女儿很像,这才被富豪带回家中。在那奴隶的“贴心听话”中,那富豪被她迷惑,将她视为女儿对待。结果那奴隶贩卖富豪家中的字画,还引诱了富豪两个儿子,让两兄弟都求到了富豪面前请求娶了她。富豪自然不会应允,之后发现她贩卖家中字画后想要将她赶出去。

    那奴隶苦苦哀求,于是富豪心软,结果就被那奴隶拿着刀子捅死了。

    奴隶还放了一把火烧了富豪家。

    据说官府将那奴隶收押时,那奴隶还带着恨意说,若非不是那富豪对她太好,她怎么会起歹心?

    既然这么好,为何不应允她嫁给他的孩子?

    李明敏不由有些不寒而栗。

    果然,奴隶还是奴隶,不能太惯着他了。

    但是,面前这个除外。

    她看着郁宿舟在一旁站着没动,于是了然道:“本宫允你坐下,不必拘礼。”

    这个奴隶可能是她表兄。

    李明敏看着郁宿舟锐利而明艳的面容,随后感慨道:“你似乎有异域血统?”

    那就奇怪了。李明敏兀自琢磨。若是无双长公主的孩子,怎么会有异域血统?

    长公主和淳于将军可是实打实的中原人。

    奇怪......李明敏蹙了蹙眉,随后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先入为主了。

    算了,她脑海中有些纷乱。这些还是交由父皇母后分辨吧。

    江未眠正吃着糕点,忽然心头一乱。

    她心中泛起不妙预感。

    她感受到袖子里的兔子动了一下,仿佛是在提醒她。

    又来了。

    伴随着世界一点点褪色,声音一点点湮灭。

    江未眠笑了笑,对李明敏道:“我好像是吹了风,有一点不舒服,殿下,我可以去房间里歇息一下吗?”

    李明敏当然应允。

    她担忧地让人送她进了房间。

    郁宿舟和月秋崖正要和江未眠一同进去,江未眠却回头笑了笑,道:“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你们不必管我。”

    少年自然知晓逼的紧了只是百害无一利。这几日不就是吗?他靠得太近,阿眠只想离他远一些。

    郁宿舟忍住了追上去的**,坐在了石凳上。

    等等,再等等。

    他要按捺住自己的热情,要像他。

    他追得太紧,只会让阿眠觉得厌烦。

    此时,李明敏总算能够离郁宿舟近一些了,她斟酌片刻,开口道:“郁宿舟,你是什么时候到眠眠妹妹身边的啊?”

    她浑身上下的演技充满了刻意。

    她招招手,唤来自己身边最受宠的奴隶,那人身材短小,面容清秀。

    “这是追随我最久的一个奴隶了。”李明敏带着点得意,“他最会跳胡旋舞,每每我难过之时,看一看他的胡旋舞就会被逗笑。”

    小童的长相,骨龄看上去却已经是二十多了。

    那奴隶生得讨喜,听公主所言又是一诧异,可笑又可爱。

    他在郁宿舟面前探头探脑,故作古怪:“你也是奴隶吗?”

    他认为郁宿舟是自己的同类,于是开口故意讲笑话:“你也会跳胡旋舞吗?不若我们比试比试?”

    郁宿舟收回目光。

    他冷淡道:“我并不会跳胡旋舞。”

    他毫无不耐之色,而月秋崖却已经皱紧了眉头。

    阿舟不是奴隶。

    小公主并不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

    她努力想要自郁宿舟口中套话,比对一下信息。

    “那你是怎么被眠眠买下的呢?”李明敏询问道。

    郁宿舟淡淡笑了笑。

    那小童长相的奴隶见他不说话,心中便生出鄙夷。

    他是公主殿下身边最受宠的奴隶,从来没在同类哪里得到过这样态度的回复。

    他觉得面前这个人太过不识抬举。

    看上去细皮嫩肉的,根本不像是个奴隶不说,而且还能与主人同坐。

    如此殊荣,竟然对主人爱答不理。

    而且他竟然连胡旋舞都不会。

    他是如何被选上的?

    小童想起被带进房间换衣服的那个金发奴隶身上暧昧的痕迹,顿时明白了。

    靠身体上位的?

    也是,遇到好色的主家,身体上位简直简单至极。

    他就说嘛,为什么小姑娘要买一个那么漂亮的美人奴隶?

    也是,长安民风开放,有钱人家的女子有不婚或者丧偶的,便会选择养上几个漂亮奴隶。

    郁宿舟懒得搭理把自己当做同类的小童。

    他心情不太好。

    他第一次如此厌憎自己奴隶的身份。

    对于阿眠来说,身为奴隶的他,和小童对于李明敏而言的意义,是一样的吗?

    他眼中泛起厌恶。

    偏生那小童还不放过这个话题,假装什么都不懂道:“既然不会胡旋舞,那么就是会别的东西?”

    面前的少年看上去虽然高大,但是肤白清瘦。

    一看就是个小白脸。还是那种自诩清高的,被人指责之后就会哭泣甚至想要吊死的那种脆货。

    一看就好欺负。

    小童不住说着俏皮话,而李明敏压根听不出来他为难郁宿舟的意思,甚至被逗得捧腹大笑。

    郁宿舟被他问得不止不休。

    他忽地对那小童笑了。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被人打了左脸还要送上去右脸的蠢货。

    他不开心,别人也别想好过。

    送上门来的,为何要放过?

    他本就是睚眦必报。

    李明敏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小童打搅了她问话,于是她让那小童下去了,正要招呼郁宿舟,便听见郁宿舟道:“我去看看阿眠。”

    月秋崖深知他必定是被伤了心,便想要同他一起去,结果又想起自己在徐家看见的,半夜他和阿眠的模样,便缩回了脚。

    也是,这种时候,也只有阿眠能够抚平他了吧。

    郁宿舟抬步,却在尽头一转。

    他走向了方才那小童离开时走的方向。

    小童正走着,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他,他回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正疑惑着,便听见了个身音,自他耳畔传来。

    郁宿舟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不是问我会什么吗?”

    少年一双漂亮的猫儿眼里带着笑意。

    深深的,冷冷的如同古井。

    他会的,可就多了去了。

    白色的傀儡丝缠在小童手脚,逼迫他面对眼前可怕的幻境。

    最后他甚至被恶趣味地操纵着完成了一支心胆俱裂的胡旋舞。

    未过半晌,那小童被吓得屁滚尿流,昏死过去。

    郁宿舟觉得甚是无趣。

    废物点心。

    他转身,向着来处走去。

    他心中的烦躁并未被纾解。

    清风拂过,他看见走廊处一个身影。

    那人金色长发被打理好,披散如同绸缎。

    她面带忧郁地望着天空,看上去美得像是一幅画。

    她目光一转,望向了郁宿舟,随后温柔一笑。

    她开口了,是不纯熟的汉语:“主人呢?”

    郁宿舟也对她笑了笑。

    他走向她,指尖滑过她披散的长发,心中有了另一个念头。

    他还没有试过让阿眠身边的人离开她。

    这个,不如就当做第一个练手吧?

    真是令人感到无力。他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

    他竟然嫉妒起了这样一个丑东西。

    他要夺回阿眠放在这个丑东西身上的心。

    他应该对阿眠用上十倍的心机手段才对。

    他还是太心软了。

    “你的名字?”少年带着友好的微笑问她。

    她眼睛眨了眨,睫毛都是美丽而令人心折的弧度。

    她优雅地俯身,忧郁道:“娜宁。”

    娜宁,光明之意。

    眼前的少年也生得极美,如同天上璀璨的星星一般。

    但娜宁是月亮。

    月亮出现的时候,星星都会失去光辉。

    娜宁微笑着再问了一遍:“主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娜宁:娜宁不会输。感谢在2020-11-13 20:58:06~2020-11-14 20:5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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