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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未眠一个激灵。

    阴风过堂前, 隐约之中似乎有女子哭泣之声。

    高高的房梁,在颓圮和繁华之中频繁闪动,白色的绫罗锦缎染上红色又反复褪色。

    木窗残破又完好, 上面的囍字, 艳丽的红被风吹破, 氧化的黄色边缘翻卷而起。

    呼。

    没有人。

    江未眠却听见了有人唤她的名字。

    “眠,眠, 眠......”幽幽绕梁不止, 带着十足的哀怨和盼望。

    江未眠正汗毛直竖起, 却听见一阵马蹄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门外空空的, 没有人,只有凄凄风声, 而江未眠凝神才发觉, 竟然是那风声, 发出了类似于呼唤的声音。

    廊前贴着“囍”字的红色灯笼明明灭灭, 仿佛要被这风吹出个破洞来。

    江未眠正死死望着外头的动静——什么东西落在她脚边, 尘土飞扬, 江未眠打了个摆子,僵硬垂眸。

    “喵呜。”

    一只黑色的小猫,碧绿的眼眸, 它静静望着江未眠。那张瘦削的猫脸,微微歪了歪。

    它皮毛纠结,眼睛却亮得摄人。

    江未眠觉得它眼熟。

    它尖利叫唤一声,皮毛炸起,弓起脊背。

    江未眠下意识后退一步, 电光火石之间,堂内猛然亮起,如同白昼。

    江未眠被强光刺激得闭上眼睛。

    此时,她听见一声低低的声音,熟悉的。

    “快逃。”

    她被一只手猛地一推。江未眠恍恍惚惚间看见那只手——是属于活人的温度,秀气的骨节舒展。

    那手掌是属于男子的,却是细腻温热。

    江未眠看见了,那掌中虎口末端,有一颗小小的痣。

    红色的,明亮的。

    仿佛才从水里被**捞起来似的,江未眠喘息着睁开眼睛。

    她这才听见月秋崖焦急的声音:“阿眠,阿眠,醒醒!”

    她迷迷糊糊对上月秋崖的眼睛。

    随后才发现自己手心里湿漉漉的,垂眸一看,太阳穴突突一跳。

    是血。

    她茫然抬眼,看见一双幽深的眼。

    少年雪色指尖凝着一滴血珠,江未眠呆呆望着那一点好看得惊人的颜色。

    他眼中墨色沉沉,顿了顿,江未眠眼前一花——他将指尖的血抹在她唇上。

    血腥味彻底冲散了她神游一般的思绪。

    她这才算是真的醒了:“郁宿舟?”

    掌心熟悉的血符纹提醒了她,方才发生了什么。

    熟悉的,但是却久违的经历。她被邪祟缠上了。分明,自从月秋崖和慕寒在她身边后,她便很少碰到这种情况了。

    郁宿舟发丝落在她眼前,他声音平静:“阿眠,你方才看见什么了?”

    月秋崖的脸色更不好看,她伸手在江未眠肩头封上几张符,无一不显示她的措施是有效的。

    江未眠一张小脸苍白,配上那被郁宿舟剪道眉上的额发,显得更加可怜无助,惹人怜惜。

    “我刚刚梦到,我在一个房子里,房子里贴着很多‘囍’字,有人喊我的名字......”江未眠吞了口口水,已经许久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一时心情有些难以平静。

    分明她已经向月秋崖要了符纸,为什么会被缠上?

    她强行平静下来,闭上眼睛平复呼吸。

    “然后呢?”马车内,少年深邃的眉眼看上去更加有侵略性。江未眠隐约在他眉眼中看出点戾气,再一晃眼,却不见了。

    她带着猜测的眼神撞上郁宿舟的眼。

    月秋崖蹲在她面前,手还拉着她的手,温声安慰:“别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而郁宿舟透过月秋崖的肩头,眼睫很长,阴影落在下眼睑。

    江未眠看到他澄澈如湖水的眼眸,他唇无声地动:“不是我。”

    江未眠思忖了片刻,接受了这个说法——总之都是要防他的。

    “那个声音说,今日是我大婚之日。”

    此时,车马停下了。

    过了片刻,有人掀开了车帘:“月大家,阿眠姑娘,郁小公子,我们到了。”

    江未眠被外头的夕阳残光一照,眯起了眼睛。

    她骇然睁开眼,心中更加不祥。

    月秋崖回眸对掀开车帘的徐坐霞道:“稍等片刻。”

    徐坐霞见车内气氛不对,也合上了车帘,恭敬道:“无妨的。”

    江未眠对月秋崖勉强一笑:“我没事的月姐姐,我们下去吧。”

    月秋崖眼中都是忧虑。

    江未眠的左手被什么包裹住,是温暖的,让她回魂的,她垂首一看,才看见是郁宿舟的手。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少年恭顺对月秋崖颔首道:“师尊莫要担忧,还有我呢。”

    做了江未眠多年的护身符,他早已经驾轻就熟。

    “只要有我在阿眠身侧,便无鬼怪可侵扰。”

    江未眠掌心还有他的血,她见月秋崖担忧,做出个甜甜的笑:“月姐姐,放心吧。”

    月秋崖一下车,江未眠便抬起眼,对上少年一双冰凉眸子:“你也看见了?”

    少年垂眸,眼弯弯:“害怕了?”

    江未眠摇头:“许久没有遇到过了,能够冲破月姐姐术法的妖魔鬼怪,应该很厉害吧。”

    少年不置可否。

    和城内失踪的青年有关吧。江未眠已然平静下来,向来极有可能是那女鬼了。

    只是她不太明白,那女鬼为什么这么早就出场了?

    郁宿舟牵着她手,她轻巧下了车。

    徐府便在眼前,轩宇高阔,带着压倒人的潮湿气息。外头还在下雨。

    夕照与雨水同在,看上去又是绮丽又是诡谲艳丽,给面前高屋点染上一层神秘的橘色底纹。

    夕照在她面前消失了,阴影笼罩在她头顶,江未眠抬眼,对上徐坐霞温和眼眸。

    青年手握纸伞,温润如玉,平静人心:“阿眠姑娘。”

    这一声呼唤让江未眠猛然回过神来。

    就是这个声音!

    方才那个在耳畔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快逃。”

    江未眠接过纸伞,瞥一眼他的掌心。

    是那只手吗?是那只将她推出可怕梦境的手?

    她浑身血液都是一热——徐坐霞的掌心,正有一颗痣。

    是的,那样温热细腻的男子的手,只会属于书生。

    徐坐霞救了她?江未眠不动声色望他恍若未觉得神色。

    她默默在心中道,不像。

    “阿眠姑娘,为何一直看着在下?”

    那清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顿了顿,道:“徐公子好看,我不由出了神罢了。”

    果然,青年霎时红了一张脸,有些狼狈地落荒而逃。

    不是他。江未眠确定了,梦里那人,不是他这般胆小。

    那声音虽然端方文雅,却带着决断的魄力,让人禁不住信服他的领导。

    而徐坐霞分明不是这样的人。

    “阿眠,走吧。”

    郁宿舟自然地自她掌心接过伞,青竹伞柄上还沾着她掌心他的血。

    江未眠怔忪片刻,问他:“你记不记得我给过你半枚铜钱?”

    少年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嗯。”

    江未眠跨过高高门槛,诚恳望身侧少年:“还在你那里吗?”

    “不给。”郁宿舟仿佛知晓她要说什么。

    “好吧。”她也没没有多和他争辩,一双亮晶晶眼睛有些黯淡。

    “阿眠,”少年声音带着些许玩味,“哪有你这样的,送人东西,还要要回来?”

    江未眠抬起眼睛望他,一本正经道:“那是因为那一晚阴阳魅逃走,我怕它对你不利,借给你罢了。”

    想起那一个夜晚,郁宿舟便再度想起那个荒诞的梦。碧绿的纱帐,屏风上百鬼夜行的倒影,一双浅褐色的带着顽劣笑意的眼睛。

    她雪白腰肢上的璎珞脆响。

    他握住的温腻的象牙色的皮肤。

    还有那奇异的感受......

    他霍然闭上眼睛。

    荒唐。荒唐。荒唐。

    他再度睁开眼睛,垂眸看向少女一张方才被邪祟吓得毫无血色的面容,目光落在她眉心的红色小痣上。

    这颗小痣,也是在那和三只魅战斗的一晚,她忽然生出的。之前她额上发丝渐长,遮住了这粒小痣——如今剪去过长的遮住眉眼的发丝,它终于显现出来。

    她眉眼生得单纯灵动,添上这粒小痣,莫名有些妖冶之感,纯洁而充满让人侵犯的**。

    郁宿舟望着这粒小痣,眼底墨色翻涌。

    江未眠见少年神色忽然一冷,闭上眼睛又睁开,随后又死死盯着她那被他剪坏的额发看。

    随后她额上一痛。

    江未眠:“你弹我额头干嘛?”

    少年走进廊中,将她留在身后,江未眠不明所以:“你又怎么了?”

    等到他走开,江未眠才看见他另一只手竟还拿着她那只小兔子布偶,那长长的柔软的兔子耳朵已经被他□□得不成样子。

    江未眠挑挑眉,追上前去,一个扣手,拍了拍他脑袋:“还给我!”

    她才齐他肩头,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郁宿舟撇开目光:“不给。”

    “铜钱也不给,还抢我东西!”江未眠踢一脚他小腿,“那是慕大哥送给我的,还给我。”

    见少年依旧岿然不动,江未眠又踢一脚他小腿,将他抛在身后,去追月秋崖。

    少女撒娇的声音在前方:“月姐姐,他欺负我!”

    江未眠在这阴暗潮湿的回廊里打个寒颤,再度在心中呼唤一声:“系统,你在吗?”

    系统依旧没有回答。

    江未眠攥紧手中的兔子,心中的不安如乌云笼罩。

    *

    因为邪祟之事,江未眠今夜和郁宿舟一个房间,他在隔间里守着她,而月秋崖和她在床上一起睡。

    且慕寒听闻了她被邪祟缠上的事,也是立即搬到了她房间隔壁。

    她一人出事,换得全员出动——江未眠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放了行李,江未眠收拾仪容,换件衣裳,准备和众人一同去见徐家长辈。

    也是晚饭时间了,她肚子有些饿,解开衣带,想要快些去吃饭。

    正在此刻,床榻上的兔子玩偶忽然动了动。

    江未眠被唬了一跳,险些将月秋崖叫进来。

    “宿主,是我。”所幸的是那兔子很快说话了。

    江未眠听见熟悉的机械音:“系统,你怎么......”

    “宿主,剧情线虽然稳步进行,但是因为你的介入终究有了波动,”机械音板正道,“所以我和你的联系要换一种方式,才能保持稳定。”

    “今后我会在这兔子玩偶里陪伴你一起做任务。”

    江未眠明白了它的意思:“所以,现在不会发生那种,我唤你,你不在的情况了吧。”

    系统一本正经道:“是。”

    江未眠点点头,也没什么情绪波动:“也行,你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知道,”系统回复道,“我之前虽然不能和你联系,但是我可以看见你做了什么,身边又发生了什么事。”

    江未眠满意地点头,将兔子脑袋扣下去:“好,明白了,现在我要换衣服了。”

    兔子:......

    江未眠将外衫解下,忽然动作一顿。

    琵琶袖上,一个秀丽的血手印触目惊心。

    江未眠将自己的手掌比对一下那手印,沉默了。

    不是她的手。

    同时她豁然开朗。

    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月秋崖给她了符纸,她还是被邪祟缠住了。

    因为在月秋崖给她符纸前,她已经被这东西做了记号。

    她回想起方才下船,依稀在徐家仆人中看到了那红色影子。江未眠神色平静地换好衣服。

    兔子被她再度扶起来。兔子对上她圆圆的眼睛。

    “兔子,我好像被盯上了。”她郑重其事道。

    作者有话要说:眠眠:准备战斗。感谢在2020-10-05 20:58:54~2020-10-06 20:5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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