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络娘皱着眉头转醒,确切的说是被疼醒,脑袋里像有人拿了个锤子使劲的敲,疼的她好似要裂开,胃里也是一阵翻腾,看到桌上的壶,端起狠狠灌了口。
“师父,你醒了?”青衣小童端来醒酒汤,络娘忍着喝了几口便喝不下了,环看四周,一脸迷茫道:“我昨晚在哪里?喝了多少?我怎么记得我在锦幛阁?”
青衣小童忙不迭点头,“我和秦大哥就是去锦幛阁,秦大哥把你背回来的,你喝了好多好多,我们去的时候满屋子都是酒坛子哩。”
“难怪……”络娘按着太阳穴,又似乎想起别的,“我喝醉了没胡乱说什么吧?”
青衣小童犹豫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看的络娘心底咯噔一声,“我说什么了?”
“倒、倒没说什么……就是吐了秦大哥一身……”青衣小童嗫嚅。
络娘松了口气,吐了他一身而已,多大的事儿。
“还有……亲了他一口……”
“噗……”
络娘放下醒酒汤一阵猛咳,咳得两眼通红抓着青衣小童的肩膀使劲摇晃,“你说什么?你再说一边,我亲了谁?”
“秦、秦大哥啊!”青衣小童被吓傻了。
络娘恨不得找堵墙一头撞死得了,她竟然亲了秦吉?她怎么会亲他?正当络娘悔的想把秦吉的皮剥下来时,占了便宜的秦吉竟然自顾自进屋,看到络娘抬头看他,一副怕被她占去便宜的惊悚表情,“嗯?醒了?”
“昨天晚上……”
“停、打住,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你喝多了我知道,以后少喝点,你的名誉不要紧,我的清誉事关重大。”秦吉立刻制止了她。
络娘柳眉倒竖,抄起醒酒汤朝秦吉砸去,“臭不要脸的,占了老娘便宜还在这里卖乖,你有个屁清誉,锦幛阁你也没少去,别把自己说的跟个贞洁烈妇似的!”
“我?”秦吉委屈的指着自己,“我占你便宜?”
“滚,看见你就烦,把钱留下,人不用来了。”络娘一挥手,别过头去不看他。
青衣小童摊手,清理完地上的碎片,与秦吉出门。
络娘梳洗一番,换了身衣裳,得知诋瓅昨日只吃了她上午熬得肉粥口,心念一动,又跑去厨房熬了一锅,走时交代青衣小童给他端去,自己则匆匆忙忙出门。
到了地方,屋门半敞,隐约听里面的谈话声。
“颔老,你说我救回来的那个人是谁?重荣厌凉?”说话的是秦吉。
络娘的手在门外僵住了。
屋里传出另一个女人声音,“颔老说的和我的想法一样,我从山崖镇回来的路上就听说,重荣厌凉在过桥坡遭到袭击,杀他们的人除了笼兽堂两名饲师还有血鸷鸟,血鸷鸟是国主的人。”
“后来在途中又听闻重荣厌凉与以前大不相同,似乎坐着轮椅,手脚俱残,妖力阴邪,如今更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而且最后救走他的人正是重荣琼睛,国主为此震怒,当然这些都是坊间传言,不过结合你救回那人的时间以及最后见到的女子,多半是重荣琼睛,而他极有可能是……”
颔老幽幽叹了口气,“容我见他一面,便知分晓,假如真的是重荣厌凉,那这个人决不能留在十字集。”
他是重荣厌凉?那个少年?
她曾经还见过他,那时候的他神采飞扬意气风发,难怪她会看着眼熟,竟然是他……
“我、我回去告诉络……”
秦吉的话还没说完,络娘推开屋门,一把拽住刚刚回来的女人,女人风尘仆仆难掩疲态,被络娘突然拽住,本能挣扎了一下,络娘不由分说,拽着人就走。
“络……”
“别跟过来!”
络娘远远吼道,秦吉停下脚步,奇怪的看了眼颔老。
女人叫螓眉绯,是络娘的妹妹,众人又唤她绯娘,绯娘被络娘拽到后院一间空屋,拴好门,络娘神色凝重,“有件事我需要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一个字都不准隐瞒。”
绯娘心头莫名其妙咯噔一下,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不得不点点头,“怎么了姐,发生了什么事吗?”
络娘深吸一口气,“当年……你、你从我怀里抢走的那个孩子……”刚说到此处,络娘眼圈一红,泪水不受控制的溢出眼眶,“那个孩子……真的已经死了吗?是你亲眼所见?亲手埋葬?”
“我……”绯娘张口结舌,当年络娘甫经失子之痛,是她亲口告诉她孩子已死,被她掩埋,还把孩子贴身衣物带回来给她,可是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络娘早已接受孩子早夭的事实,如今怎么又突然提起这件事?
“我要你仔仔细细的再说一遍,那个孩子真的死了?是你亲手埋葬?葬在何处?”络娘虽然已经泣不成声,眼睛却亮的惊人。
“看着我的眼睛,你再说一遍!”络娘大喊。
“我……我当年没忍心杀他,毕竟他那么小……”绯娘抵不住络娘逼问,终于道出事实,“可是即便我没有杀他,那个孩子也活不到成年啊!”
“那个时候,我偶然间遇到了路过的一对夫妇,将孩子交给他们抚养,后来,看你逐渐恢复,我也曾去寻找过他们,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说孩子病的太重了,已经死了,既然已经死了,我何必再告诉你?”
绯娘痛苦万分,“你以为这么多年来我不后悔吗?一个还在襁褓的孩子就怎么葬送在我的手中,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你与他注定没有结果,为什么当年还要强行在一起?姐,你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可曾考虑过你们的孩子?”
“我怎么没有考虑过?”络娘哭的泣不成声,“所以我才独自回来,甚至将他赶走,我是回来寻求你们的帮助,即便到最后那个孩子只有短暂的一生,也有我倾尽所有的陪伴。要死我和我的孩子一起死啊!可是为什么你们要从我怀里夺走他,我活这么久有什么用!我连我的孩子都无法保护,我都没能好好的抱一抱他!我……”
络娘声嘶力竭泪如雨下,“我只想看着他长大,只想让他在我身边……”
“姐……”绯娘哽咽,呆呆的望着失控的络娘,络娘绝望悲号,望着上空努力将眼泪咽回去,平复情绪,良久,低声道:“我没有怪你。”
“时隔这么多年,你为什么又想知道这些?”绯娘难以理解。
络娘低头,又道:“你还记得那个孩子身上有没有明显的胎记,在……在腰的位置……”
“腰?”络娘的话提醒了绯娘,当初她送走孩子时仔细检查过,他的后腰确实有一块铜钱大的胎记。
绯娘震惊的看着络娘,络娘一看她表情当即明了。
“是不是一块铜钱大的胎记,胎记中一道白,像眼睛一样?”
“你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