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崽的马车刚刚在马场门口停稳当，郑老二就同小西子急匆匆赶了出来。</p>
二人眼巴巴瞅着车厢里下来的人。最先下车的是胡姬索洛奴，紧接着是商家母女仨，先后下来了四个人，却不见亮崽的新娘子萨沙拉公主的影子。</p>
郑老二有些惊讶地问：</p>
“亮崽，新娘子萨沙拉咋没过来呢？”</p>
孔亮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本来就有几分心虚，一到这马场就听郑老二如此问候，还以为师父察觉了什么，心中不免吃了一惊。他红着脸答道：</p>
“郑二叔，商姑娘娘儿仨都要一道儿去长安，这车厢里只能坐四个人，公主她只好留在家里边了。”</p>
“噢，原来是这样子。你西子姨还大老早等着接新娘子呢！”</p>
郑老二如此一说，亮崽心上的一块石头方才落了地。</p>
“郑二叔，我师父他人呢？”亮崽四处张望，不见师父杨雄的人影，便问郑老二。</p>
“嘿，亮崽，你咋都不会想到的！一大早马儿一出厩，杨总管便领着史萨宝兴致勃勃跟随马群去相马了！”郑老二神情有些激动，告诉亮崽这个消息时眉飞色舞。</p>
“索姨娘，看来咱还得等一会儿。”</p>
亮崽对索洛奴说着，下意识地瞄了商蕊姑娘一眼。目光却一闪而过，赶紧扭头手搭凉棚眺望起阳光下一直延伸到远处葱葱茏茏的草地。阳光下的草地，青绿油亮的草叶子上闪烁着点点耀眼的光芒。人站在中间，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一股湿热的气息包围着。</p>
远处传来一声马的嘶鸣，亮崽心想应当是师父杨雄与岳丈史萨宝骑着骏马回来了。可他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郑老二笑着说：</p>
“亮崽，看来你小子还得好好跟着郑二叔我学学！就凭这双大耳刮子，我便能听的出方才这嘶鸣之马并非马场之马，你信不信呢？”</p>
亮崽仔细聆听，不大时，那马又叫了一声。原来还真不是马场里的马在叫，嘶鸣声来自马场外马路上。</p>
“驾，驾，驾驾！”</p>
两匹快马正在往马场大门疾驰而来，大有排山倒海不可阻挡之气势。</p>
难道是师父与岳丈回来了？亮崽如此想着，目不转睛盯着迅速逼近马场大门的两骑人马。郑老二心中有些慌了，他怕有人袭击马场，叫看守大门的人做好拦马的准备。</p>
亮崽突然大喊一声：</p>
“是黄骠马，阿爷的黄骠！”</p>
郑老二定睛看时，来人果真是孔武。还有一位是谁呢？原来是孔校尉的副官扈狗蛋！</p>
此二人火急火燎赶到马场有何贵干？郑老二不晓得，亮崽更不知道。守门的卒子刚要抛出拦索，郑老二一伸手果断阻止。</p>
孔武翻身下马，不由分说便训斥起亮崽来：\0</p>
“好你个龟儿子，竟敢瞒着老子将你索姨娘送走！”</p>
说着，马鞭已经抡了起来。孔亮心想这下糟了，索性将双眼一闭，扑通跪地，等待着父亲的惩罚。他来不及回忆小时候马鞭抽打在薄衣衫上钻心的疼，以及那一刻对父亲切齿的仇恨。可现在，他不会因此而有一丁点对父亲的恨，他只想让他好好发泄发泄心中的怒气。</p>
马鞭居然没有落下来！</p>
孔亮睁开眼时，只见姨娘索洛奴死死地抓住了孔武的胳膊。</p>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看见父亲孔武手里高举的鞭子突然在空中停滞了，紧接着却朝着反方向快速地沿弧线甩了下来，直扫向索洛奴的脸颊。</p>
“小心，索姨娘！”</p>
“啊！”</p>
鞭稍不偏不倚正好扫在了姨娘索洛奴的脸上，她一声惨叫。</p>
孔武扔掉手里的鞭子，双手捧住索洛奴的脸，只见她的脸颊斜着出现了一道紫红色的鞭痕，渐渐地肿了起来，就像是另一截鞭稍从她脸颊的肉里长出似的。</p>
“哎呀呀——”孔武气得嗷嗷叫，“真是对不住啊，苏洛奴！——还疼吗？”</p>
索洛奴强忍着疼痛，摇摇头说：“不，不疼，孔大哥！”</p>
“苏洛奴，孔大哥睡起来像头猪，你走时咋就不言喘一声呢？哥哥没法留住你，心里难受，送你一程总该行吧？”</p>
孔武从地上捡起一粒黄土，用有力的大手只一撮，便研成了细末。他将这万能创伤散小心翼翼地敷在索洛奴脸颊的鞭痕上，脸上现出十分痛苦的神情。</p>
索洛奴咬咬牙，冲他笑着说：</p>
“孔大哥，没事的，奴家看你睡得正香，便没忍心亮崽叫醒你！奴家能遇到孔大哥，此生足矣！”</p>
“很疼吧！”</p>
孔武瞅着索洛奴脸颊上的鞭痕，不时地关切地问着，仿佛受伤的不是苏洛奴，而是自己。索洛奴硬是抑制住内心离别的伤感，强颜欢笑同他开玩笑道：</p>
“孔大哥，没什么，就当是临走时你留给奴家的纪念吧！”</p>
商蕊姑娘看着索洛奴姊姊脸蛋上肿了起来的鞭痕，却不无担心地说：</p>
“索洛奴姊姊，妹妹担心……担心你这脸上的伤痕会影响这次入宫的！”</p>
索洛奴显得无住谓，苦笑道：</p>
“宫里不要，那岂不更好，姊姊我正好回到孔大哥身边！”</p>
孔武也笑了：“要是你真的能够回来，那我宁可再抽你一鞭子！”</p>
“孔大哥哪里舍得呢？”商蕊道。</p>
就在孔武与爱妾索洛奴告别的同时，扈狗蛋早已经将商萍姑娘拽到一旁去了。他苦苦哀求着：</p>
“商萍妹子，我知道你心里苦，扈某陪你不够。你就留下来，再给我一个机会吧！”</p>
商萍黑纱遮面显得冷漠无情无动于衷，一声不吭。扈狗蛋急得差点哭起来了，他说：</p>
“我扈狗蛋对天发誓，除了你商萍，我若是与第二个女人有染，天打雾雷劈！我的心里只有你，哪里能容得下别人呢？”</p>
“好了，够了，别再说了！”</p>
商萍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显得万分痛苦：</p>
“狗蛋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可是我成了这幅可怕的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我不配你！你说什么也没用了，我早就下定了决心，这辈子一定要找到救命恩人，当他的仆人，报答他的大恩大德！”</p>
“嗷——”</p>
扈狗蛋攥紧拳头，仰天长啸一声，然后用沙哑的声音对商萍姑娘说：</p>
“商萍妹妹，你怎么能如此作践自己！要说配不上，是我配不上你，从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将来亦如此！你要报恩，哥哥我陪着你到长安，找咱的恩人还不成吗？”</p>
商萍冷笑一声说：</p>
“咱的恩人？呵呵呵，韩进士是我的恩人，怎么会是你的恩人呢？你们应该是仇人才对！”</p>
“此话怎讲？”</p>
扈狗蛋一时怔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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