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郎中今日怎么不见人影？”</p>
祁森大人问蹇容，蹇容一问三不知。</p>
姚大人笑道：</p>
“蹇容老实本分，只管仓库的钥匙，哪里管得着秦郎中上哪儿的事！要我说呀，胡刺史怕是又替他找了个胡妖，这会子被迷住心窍了吧！”</p>
听了姚大人的话，役夫们一阵坏笑，活儿干得更溜了。</p>
就在此时，胡刺史派人来找江涛，叫他速速回城。江涛心想莫非衙门里又有什么要紧之事，于是急匆匆驾车回城。</p>
胡刺史在西华厅门前拨弄着石榴树的新芽，满面春光。江涛猜刺史大人应该是刚刚背完孟大诗人的“春眠不觉晓”。见江涛到来，胡刺史显得分外热情，将他迎进厅堂，道：</p>
“三弟，听说你还是个郎中呢！不错不错，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呐，我胡生河没有看走眼！”</p>
江涛一听“三弟”二字，便知今日自己这个幕僚有大用。他心说：老胡，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能不能痛快点？</p>
“三弟，你应该知道韩进士的事吧，真是少有的大孝子！昨日有人说他背着受伤的娘亲进城来了，本官赶紧派人给娘儿几个找了个宅子安顿了下来。”</p>
说到此处，胡刺史显出很自豪的神情。江涛点头表示赞赏。刺史大人接着说：</p>
“三弟，你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本官没想到你还是个好郎中！听说你变戏法一般给韩进士他娘治愈了腿伤，有这回事吗？”</p>
江涛一听刺史大人说的玄乎其玄，谦虚地说：</p>
“胡大——大哥，谁告诉您的，这都没有的事。我哪能那么神，只不过想了个法子给他娘的小腿骨折处固定了起来，以免骨茬活动长不好。”</p>
胡大人笑道：</p>
“年轻人谦虚谨慎，是好事，好事呐！你终究还是承认想了个法子固定骨折处了。韩进士的外婆非要当面渐渐叫刚涛的后生不成，说那后生是个大善人，得当面致谢。这会儿本官就领着你瞧瞧他们一家去，可否？”</p>
一晃就半个月了，江涛本想着这几日抽个空到东皋里去瞧瞧韩胜娘的腿伤。说实话，他对自己的石膏固定术并没有足够的把握。</p>
原来韩胜一家被安顿在了城东一家富贵人家留下的大宅院里。显然院落很久没有住过人了，地上的野草刚刚被人收拾干净，地也是刚刚扫过的。</p>
韩胜穿一身新绸缎袍子。他一见江涛，就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因为纨绔是胡刺史送他的。</p>
韩胜的外婆热情地出门迎接两位客人，老人家眼里只有大善人江涛，哪里还顾得上旁边有什么刺史大人。因此，老人家径直到江涛面前拽住他的胳膊往屋里请，竟然把官居五品穿着红袍子的朝廷命官胡刺史晾在了一边。</p>
江涛一看心说这怎么行呢，赶紧向她介绍：</p>
“老人家，这位是咱么兰州的刺史大人！”</p>
老婆婆哪里懂什么“刺史”，只听得是“吃屎”，便道：</p>
“哎呦呦，吃屎达人，快请二位赶紧到屋里头坐！”</p>
诸位可以想象，老婆婆这么一说，现场气氛该有多尴尬。胡刺史一听，鼻梁处到脸蛋的两绺横肉猛烈跳动了一下，接着便装出充耳不闻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p>
江涛偷偷瞟了胡刺史一眼，心想像他这样的官痞，眼厚如城墙，心黑似锅底，这点刺激又能算得了什么。</p>
韩胜外婆目不识丁，歪打正着，制造了尴尬场面，最终还得韩胜收拾。他韩胜毕竟是一读书人，况且还是我大唐正儿八经的学霸，难道还不明白刺史是怎样的官？人家胡刺史亲自登门，这是给咱给足了面子。别人能装没看见没听见，可他韩胜不能假装。</p>
韩进士赶忙向胡刺史赔礼道歉，说明情况：</p>
“还请胡大人海涵。我外婆她是山里人，不识字，再加上人老了牙齿掉了，说话漏风。我保证，她不是故意的。”</p>
胡刺史也挺幽默的，他眯缝着小三角眼，一挥手道：</p>
“韩进士说啥来着，本官什么都没听见啊！”</p>
韩进士想，莫非胡刺史耳朵背了，这不正好，还有解释的必要吗？一点也没有。</p>
韩胜的娘亲坐在床边上，她已经能够拄着拐杖一瘸一瘸走路了。一见江涛，便双手合十，嘴里一个劲直念“阿弥陀佛”。韩胜吸取了教训，自个儿将胡刺史招呼到一旁几案旁坐下。没有备下茶饭，只能先倒一碗玄酒（实际上是白开水）。</p>
江涛没有问别的，先蹲在地上仔细查看了韩胜他娘小腿上打的石膏，结果是一切正常。江郎中心中大喜，自己的戏法变成攻了，也不枉“江郎中”这般大气的名号。</p>
江郎中问伤者腿部有什么感觉。麻吗？不。疼吗？也不。痒吗？你别说，还真有些痒痒呢！ </p>
“痒痒就好，说明伤口愈合，骨头在长。”江郎中说罢，再次叮嘱，“要记住，再痒痒，也不能挠！还有，这条腿暂时不能着地用力，石膏再过半个月方可以砸掉！”</p>
韩进士过来恭恭敬敬地答话道：</p>
“刚大哥，我记住了。——娘亲，您可千万记牢郎中的话哦！”</p>
江涛给韩胜教了个民间小妙方，那就是抓湿生虫在瓦当上焙干了吃，说这方子可神了，如若你孝敬娘亲，就立刻抓来些让她吃，吃了骨头长得快，长得牢。韩胜十分感激。</p>
那边胡刺史插话道：</p>
“伤筋动骨一百日，韩进士他娘，你可要好好歇着。而今不同了，您可是进士的娘亲，身子骨尊贵着呢！”</p>
韩胜又跑过去替娘亲给刺史大人磕头，表达衷心的谢意。</p>
韩胜的外婆一见恩人，有满肚子的苦水想要吐出来。她长叹一声道：</p>
“你们走了的那日，韩胜他后老子——那没良心的东西，闯到了屋里，砸光了屋里的物件，又差点将韩胜他娘的腿伤着。要不是韩胜喊来邻居家的后生阻拦，我们娘儿几个怕今儿个难见到恩人呐！”</p>
说着说着，老妪老泪纵横，江涛不忍再听下去。这样的剧情，连胡刺史都没打动了。他站起身子愤然道：</p>
“世上还有如此狠毒之人？待我向果县尉说说，将这禽兽不如的东西关入大牢，看他还敢不敢欺侮孤儿寡母！”</p>
胡刺史刚要喊“来人”，却发觉除了江涛，今日并未带来随从。</p>
虽然后老子打骂娘亲，凌辱自己，但是韩胜觉得那是娘亲的命。以前他娘儿俩只能咬碎牙和着苦水往肚子里咽，是没有法子的法子。</p>
而今，自己中了进士，再过个十天半月便要再次进京赴考，参加吏部的铨选考试。一旦成绩差不多，就能得到一官半职，能够吃到朝廷的椂粮。到那时，他要将娘亲接到京城享清福。</p>
可娘亲的娘亲怎么办呢？韩胜想，自己做个孝子，孝敬娘亲，就要让娘亲快乐。娘亲的娘亲老无所依，娘亲岂能安心快乐？结论是，自己要将娘亲的娘亲和娘亲一并接走，让她们娘儿俩快快乐乐在一起。</p>
这些，韩胜都已经在心里想过一百遍，筹划好了。所以，他昨日借了头毛驴，驮着娘亲和外婆，一块上城来了。他本打算租赁个小屋子，住几日再做打算，没想到一进城门，守城的卒子就汇报给了长官，长官层层上报，最后竟然让胡刺史给知道了。</p>
回到眼前，一听胡刺史要派人去抓后老子，韩胜赶紧过来阻止刺史大人。他说：</p>
“胡大人，晚生知道您是个仗义的人。可是这事您得听我的，咱不能为难人家。”</p>
胡刺史不解地问：</p>
“韩进士，人家都把你娘打成那样了，为啥还不让本官好好教训教训他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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