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涛惊叫一声：</p>
“柏木！”</p>
赵三定睛一瞧，二话没说，立即将小船放入水面。一面用长篙一撑，一面回头喊道：</p>
“驾船的弟兄们，下水喽，都随我来！”</p>
赵三不愧是“水上漂”，他的小船箭一般窜向河面中央，几十条小木舟随后也嗖嗖嗖直冲河面，散了开来。</p>
江涛急得手心冒汗，脚都在地上跺。可他是个旱鸭子，只能眼巴巴站在岸上袖手旁观，一筹莫展。</p>
眼看着密密匝匝的柏木快要冲到了那些小船，江涛被惊得目瞪口呆。他替赵三他们担心，心都快到嗓子眼了。</p>
就在这时，只见驾着小舟的勇士们用长篙轻轻一点，就像变了个戏法，柏木便回转了头，在开阔的水面上打了个巨大的转儿，朝向岸边漂来了。</p>
江涛瞪大眼睛仔细瞧，才明白他们这用的是巧力，四两拨千斤啊！</p>
再看身边，王大楞率领着数百名水手已经脱掉了衣裳，穿着大裤叉跳进了水里，借着水流旋转的离心力，将柏木一根根送到了岸上人的手里。那柏木就像是在传送带上一般，一根根上了岸。</p>
“五，俩五一十，一十五……”</p>
库吏蹇容跪在一块大青石前，一边唱数，一边记着账。</p>
蹇容的屁股挨了五十大板，缓了近半月，伤还没有痊愈，可他非要亲自清点木材数目不可，因为别人清点的数字他老不放心。</p>
秦童宝虽然是个老滑头，但这家伙知人善任，他没有选错蹇容这个大保管来看家。蹇容就是他最最忠实的看家狗，哪怕是一把烂笤帚，别人都甭想拿出仓库。不过主人爱咋咋地，他是条明哲保身的狗。</p>
不一会儿，百十根柏木已经上了岸。江涛悬着的心刚刚放下，立刻又悬到了。</p>
一小拨打前锋的柏木刚过，后面紧跟着一大拨又密密匝匝随着水流迅速充了下来！</p>
江涛这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五万株柏木陆陆续续抵达这里。一波少则三五千，多则一两万，水手们能接待得过来吗？自己站在岸边瞅着，都觉得应接不暇，更何况这些在激流中斡旋的勇士，他们会不会体力不支呢？</p>
尽管他们使的是巧力，可巧力也是力，就算是不干活划着船停在河面上，也都不会是一件轻松地事。</p>
第二个问题，一旦在这里拦截失败，有漏网之鱼，下游再也没人阻拦，这些木材岂不顺流而下，一直漂到会州地界，甚至漂向更远的灵州？柏木损失事小，影响水运事关重大。</p>
还有第三个问题，白天打捞方便多了，保不准晚上又抵达一大批。到那时，麻烦可就大了。</p>
问题接二连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想到这里，江涛立即作出决断，派人向胡刺史与秦郎中说明这个情况。同时请示他们，能否向下游的五泉县发出通知，派出人员在河面巡逻。如此一来，万一这里拦截不成功，还会有第二道防线兜底，可以有效避免财产损失。</p>
胡刺史对江涛的未雨绸缪表示赞赏，当下派人向五泉县奚县令通知，让他立即派出得力干将巡守河面，不得漏掉哪怕是一根柏木。</p>
第一波打捞告一段落，河面上的小船返航了。刚刚喘了口气，河口处又涌出了密密匝匝的木材，横七竖八，迅猛地漂了下来。</p>
“快，换人！都跟我来！”</p>
赵三吆喝一声，很快便又将小船划向了河中央。就像是一只老鸭领着一长溜的小鸭子凫在水面，小船在开阔的河面排成了一道弧线。</p>
“糟了！”</p>
江涛在心里猛喊一声，只见数根长长的柏木牢牢地套在一起，就像一艘大船，径直向着小船冲了下来。那几个小船并没有躲闪，几个人试图形成合力将这巨无霸推入大漩涡。可显然失败了，他们躲闪不及，有两条船当即被打翻，船上的人落水了！</p>
大家的心都快悬到了嗓子眼，弄不好会出人命的！情急之下，江涛扯开嗓门大喊：</p>
“弟兄们，别管柏木了，救人要紧！”</p>
河水哗啦啦响，江涛的声音根本无法传到赵三他们的耳朵里。柏木铺天盖地而来，旁边的人连连点着长篙，一刻也不敢松懈。他们明白，一旦某一处稍有不慎，这些柏木就会让大家的防线全线奔溃，后果不堪设想。</p>
庆幸的是，两名落水者竟然死死地抓住了套在一起成为一个整体的柏木，爬了上来。两人一边一人，尽量保持着平衡，迅速被滚滚洪流冲向下游。</p>
现在只有寄希望于五泉县的打捞队了，但愿这两人能够安然无恙地漂到五泉县附近的河面。江涛立马派人在岸边沿河跟踪而下，他在心里默默地替这两位役夫祈祷。</p>
一想到他们的妻儿老母还在家里盼着亲人早点回家，江涛心里就会掠过一阵不安：要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呢？</p>
这边水面上，成千上万的柏木正在被一根根“点”入巨大的漩涡，运送到岸上。蹇容唱数唱得嗓子都有些嘶哑了。</p>
半个时辰过去，这一拨木料剩下零零星星的几根漂在水面，速度也好像没有先前那么快。河面上驾船的勇士们一边修整，一边从容地点着偶尔下来的柏木。</p>
夕阳下的水面，反射着一片辉煌。十几只小船，悠然地漂荡在水面上，仿佛湖面上悠闲的渔船，划船的人的影子，连同小船一起荡漾。山崖的巨大影子在水面上拉得很长，向一张怪兽的口，无比巨大，仿佛随时要将他们吞噬掉。</p>
要不是还在担心着那两名落水者的安危，江涛真想多欣赏欣赏这夕照河面的动人景象。他打算亲自到下游指挥救援。</p>
“驾驾——驾！”</p>
就在这时，只见南岸蜿蜒的小路上，有一匹快马朝这边飞驰而来。腾起的土雾在夕阳下也仿佛金光闪闪，人和马被镀上了一层金边。</p>
“报告刚大人，祁大人派我来的。说第二拨柏木约摸会在半夜抵达，请这里打捞的人务必做好准备。”</p>
江涛道：</p>
“知道了，你们辛苦了！祁大人一行现在何处，大约几时能够返回？”</p>
报信的人想了想，道：</p>
“回刚大人，祁森大人他们今夜到了河州，预计后天赶回来。”</p>
江涛赶快安排这些人回营休整，饱餐一顿，眯上一会儿，天黑后又得赶到河边，准备奋战到天亮。自己则载着赵三、王大楞带领着二十位弟兄奔金城关大营而来。</p>
一进营帐，江涛这才惊奇地发现，两个光着膀子的男子跪倒在大帐里，梆梆梆给孔二爷直磕响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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