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来了！</p>
当日退朝，宇文云大人立马派几位平日里隐匿于万年县挑水打杂的“神行太保”，火速赶往兰州，秘密押解证人进京。</p>
扮作商人正准备赴京城面见宇文大人的兰州刺史胡生河，也就作罢。胡刺史料定宇文大人不出手便罢，一出手自然就是大动作。</p>
五日之后，长安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马累死在了城外。宇文云的人带着证人慕容雪，扮做商人，进了城里。</p>
慕容雪暂且被安置在御史台新设的秘密大牢里，宇文大人连夜亲自会了会这个慕容家的证人。</p>
“松绑，上茶！”</p>
“我们放牧的，不吃你们烂树叶子泡的马尿！”</p>
“呵呵，那就给他上奶茶吧！”</p>
慕容雪瞟了一眼那热气腾腾的浓香奶茶，又用眼角刮了宇文云大人一下，冷笑道：</p>
“额哈哈哈哈，大人这是要送我上西天吧？”</p>
宇文大人二话没说，将自己面前那碗茶哗啦泼掉。又从那碗奶茶里瀽了一些，头一仰，一饮而尽。</p>
慕容雪这才端起那碗剩下的奶茶，咕嘟咕嘟灌进肚子。他吃得很香，显然是饿了或馋了。啪，他将粗瓷碗向地上一摔，道：</p>
“大人，有何事相求于我？说吧，我成全于你！将死之人，何惧之有？”</p>
慕容雪简直就像一匹疯了的狼，眼里透着凶光，眈眈地盯着宇文大人。</p>
“误会，你误会了啊！本官今日将你请到这里，是有一笔大买卖商议！”</p>
“大买卖？”</p>
“对，这笔买卖我保证你感兴趣！”</p>
“你就如此自信？”</p>
“那当然！因为我知道你并非什么贾瘸子马倌，你本姓慕容，骨子里淌的是鲜卑慕容吐谷浑的血液。自天可汗封你主慕容顺为西平郡王，其子诺曷钵迎娶我大唐弘化公主，后其长孙慕容忠迎娶我大唐金城县主、次孙闼卢摸末迎娶我大唐金明县主，你们慕容吐谷浑世代做我大唐皇室的姻亲。本官所言是也不是？”</p>
“大人所言不差！”</p>
“六十多年前，吐蕃袭取你国都伏俟城，杀你血亲，劫你牛马，占你草地、盐铁。你主诺曷钵亡国流窜，是天可汗海纳百川慈悲为怀，将他安置灵州，并擢安乐州刺史。这些事，你可知否？”</p>
“亡国之痛，岂能不知！”</p>
宇文大人不愧是一块老姜，几句话就命中要害。慕容雪没了一点嚣张气焰，只是默默忍受着被人舔舐伤口的痛楚。 </p>
宇文大人步步紧逼，诘问道：</p>
“既然如此，吐蕃人便是你们慕容家的仇人。你为何还要帮吐蕃贼人盗我五泉马场撒马尔罕良马，这岂不是认贼作父助纣为虐？”</p>
“啊呀呀呀，求大人别再说了！我同吐蕃贼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只是——”</p>
“只是什么？”</p>
“只是我主慕容丹嗜良驹如命，为了能在青海孤岛继续培育龙种，他——他真是受尽了吐蕃贼人的屈辱，我只是想帮他早日育出龙种。”</p>
“帮他育出龙种？是帮吐蕃贼人培育龙种，然后再让他们骑着龙种屠杀奴役你们吐谷浑人吧！”</p>
宇文大人说着动了感情，连自己都真的义愤填膺了。慕容雪脸色非常难看，“啊”一声：</p>
“求大人别再说了好不好！我真是受够了！”</p>
“真的受够了吗？那你们愿不愿意来我大唐，追随你们的小汗王慕容复呢？”</p>
“大人，说心里话，您就像从我们心上走出来似的！这确是我主夙愿，亦是小人的夙愿，我们连做梦都想着能同汗王在一起呢！不过我主慕容丹若要离开青海，就必须得带上他那几十匹龙驹，那可是他的命根子呀！大人您想，赶着那些马驹，我们能逃出吐蕃贼人的魔掌吗？往年有私自投奔大唐的人，竟被活活用马鞭抽死！”</p>
宇文大人一拍巴掌道：</p>
“啊呀，有此等想法，你何不早说，天可汗早就有接应你们同小汗王团聚之意！”</p>
慕容雪既惊又喜，激动得快跳了起来：</p>
“大人，天可汗真有此意？他是咋说的？”</p>
“圣上体恤你们慕容吐谷浑的人，早就想将此心意捎于你主慕容丹，但苦于没有遇到良机。”</p>
“大人，如此说来，我就是天可汗等的那个良机了！”</p>
“对啊！”</p>
慕容雪突然用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宇文大人嘴角微微一撇，转眼又好像大人哄着小孩一般，抚慰起他来。</p>
“大人，您真是菩萨，请受小的一拜！”</p>
“哎，你这是干嘛！要拜，就拜大慈大悲的天可汗得了！”</p>
慕容雪在大牢里朝着皇宫的方向遥拜了大唐皇上，又转向宇文大人行了大礼，声泪俱下道：</p>
“大人，小的还有我主的小命这就全托付给大人您了，要小的怎么做，您只管安顿便是！”</p>
“好！明日上朝，我就将此事与圣上商议。你呀，就在这牢里忍一忍。天可汗询问之时，你可要好自为之哦！要是问起撒马尔罕宝马的情况，你要告诉他孤岛上还有更多的宝马，你要记住！”</p>
“大人，小的记得很牢，没齿难忘！”</p>
“好，好，好啊！——来人，上茶！”</p>
这次上来的又是两碗清茶，慕容雪二话没说，只管端起吃了个干干净净，一点茶末也没剩下。</p>
宇文大人哈哈大笑：</p>
“这烂树叶子泡的马尿，你还习惯吗？”</p>
慕容雪破涕为笑，道：</p>
“有啥不习惯的？”</p>
二人拱手道别，宇文云大人叮嘱看守狱吏：</p>
“他是这里尊贵的客人，你们可要给本官看好喽！”</p>
宇文大人从御史台秘密大牢出来时，已经是夜半三更了。朔风里带来了雪末儿，他不禁打了个寒战。这才发觉，城门早已关闭，自己出不去了。这可咋办啊？</p>
他几乎不假思索，便转身回了大牢。他决定在此暂住一宿。</p>
宇文大人平日里内心深沉波澜不惊，以办事老练著称，可这半宿，他竟有点心慌，没有丝毫睡意，睁着眼睛直到天蒙蒙亮。</p>
好不容易熬到寅时三刻，宫门外传来了熟悉的鸡人报晓声，比平日里清晰得多。</p>
大牢里没有女仆，宇文大人只好自己收拾收拾官服，头也没梳，神仙粥也没吃上。趁着天还没亮，他悄悄潜入上朝的人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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